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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就只有她一个人当了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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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止歇。宋嘉鱼攥着陈家晚宴上拿到的录音,借匿名渠道,精准递到了瑞科的竞品公司手中。很快,陈少轩的嚣张言论与丑闻在小范围发酵,虽未登上头条,却足以搅得瑞科股价动荡。陈董焦头烂额,再无精力纠缠联姻之事。
霍明远怒不可遏,却查不到消息源头,只能暂且按捺。只是他看向宋嘉鱼的眼神里,对其“价值”的评估,又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复杂。
宋嘉鱼倒乐得清静,将更多心思放在两处:一是从老夫人那里旁敲侧击套取信息,二是借着“霍家二小姐”的身份,悄悄接触母亲当年的旧识。进展虽缓,却也算有迹可循。
她与霍染的关系,仍维持着那份微妙又脆弱的平衡。偶尔同桌吃饭、商议“计划”,两人默契地避开陈家晚宴那晚的插曲,既没有越界的试探,也没有刻意的疏远。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她们悬在“非纯粹盟友,亦非亲密之人”的边界上,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直到这个午后。
宋嘉鱼刚结束一节枯燥的金融管理课,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往回走,走廊角落传来几个女佣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议论声,像细针般扎进耳朵:
“真的假的?大小姐真要订婚了?”
“管家亲口说的!都开始筹备了,下个月就办仪式!”
“天呐!是和陆少爷吧?这才是真的郎才女貌!”
“那可不!霍陆两家联姻,多大的事啊,到时候肯定轰动全城!”
订婚?霍染?陆辰旸?!
这三个词像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宋嘉鱼的耳膜,瞬间将她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四肢百骸都漫开刺骨的麻木,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女佣们捕风捉影的闲谈。可那些议论声带着笃定的兴奋,源源不断钻进脑海,像魔咒般挥之不去:
“听说婚纱是巴黎定制的,珠宝还是陆家的传家宝呢……”
“订婚宴就办在咱们家庄园,已经开始布置场地了……”
“以后大小姐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少奶奶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砸得她头晕目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这感觉来得太汹涌,太陌生,超出了她理解的范畴。不是单纯的计划受挫,也不是简单的被欺骗,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钝痛,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
她不是一直很清楚吗?她和霍染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同盟关系。霍染是执棋者,她是棋子,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可为什么,当听到霍染要订婚的消息,尤其是和那个她明明亲口说过厌恶、甚至需要自己帮忙挡掉的陆辰旸订婚时,她会感到如此……窒息般的背叛?
她猛地意识到,让她如此愤怒和痛苦的,并非霍染要结婚这件事本身,而是霍染的选择,彻底否定了她们之间的一切!
那个曾在她被刁难时,不动声色为她铺路的人;
那个在陈家晚宴上,不顾一切冲进来将她护在身后的人;
那个曾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说出“掀翻这黄金牢笼”的人;
那个默许了她笨拙的礼物,甚至纵容了她“得寸进尺”索要联系方式的人……
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霍染为了稳住她这枚棋子,而精心设计的表演吗?
那些深夜的交谈,那些共享的秘密,那些对抗共同敌人时悄然滋生的、近乎并肩作战的感觉……难道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和愚蠢错觉?
“我们”……原来从来就没有“我们”。
霍染终究是霍家的大小姐,是那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继承人。在真正的家族利益面前,她们那点脆弱的同盟,她宋嘉鱼这点微不足道的“价值”,根本不堪一击。霍染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那条更稳妥、更符合她身份的道路,戴上了用婚姻换来的、更坚固的王冠。
而她宋嘉鱼,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可笑的工具,一个被用完即弃的挡箭牌,一个天真地以为找到了同类、实则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
这认知带来的痛楚,远比霍明远的利用更甚,远比陈少轩的骚扰更烈。因为它源于信任的彻底崩塌,源于一种被珍视的连接无情碾碎的绝望。她甚至分不清,这滔天的怒火,究竟是指向霍染的“背叛”,还是指向那个竟然会对霍染产生依赖和……某种不该有的期待的自己。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指尖用力到泛白,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碎玻璃上,带着绵密的刺痛,挪回那间华丽却冰冷的客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后背抵着门板,身体终于垮了下来,缓缓滑落在地。地板的寒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却远不及心底的万分之一。
她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空洞地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阳光那样灿烂,却照不亮她此刻晦暗无光的世界。
原来,所谓“掀翻棋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当了真。而霍染,终究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执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