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016 ...

  •   书房里,顾承恩坐立不安,后怕,愧疚,轮番袭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记耳光。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向前。

      忽然,他拉开书案的抽斗,从里面拿出个黑色小瓷瓶,葫芦形,还没有他小手指粗长。

      须得妥帖处置,但扔在哪儿好呢?

      对,河里,河里,河里最安全,捞也捞不到。

      “许棠,你回来了?”窗外的笑声,吓了他一跳。

      抬眼,透过大开的窗扇,就见许棠立在回廊上,正跟一个丰腴的厨娘交谈。

      那厨娘手里拿着六把刀,长短尖细不同,但都白闪闪的。

      “磨的真好。”

      “小剪子磨的,他那磨石可好用了。他还在磨呢,你有要磨的,就去找他。”

      “桃,还不快来!都等着用刀呢!”

      一声尖喊,那厨娘立即提脚走了,许棠目送她的背影进了月洞门,这才慢慢往前走。

      走了两步,就听见了顾大人的招呼。

      “许棠,来,把喜忌录拿回去。”

      顾承恩立在阶上,看着那慢慢近前的身影,心跳如雷。

      她全身而回,但看起来很是疲惫,莫不是有甚么差错?

      想着,他也就问了。

      “肃王殿下还好吧?”

      “不知道。”她立定,放下两个食盒,见礼道。

      他一惊,就听她又道,“婢子没有见到王爷,谢礼交由门人递了进去。”

      这谎话是肃王教她说的,没有解释,只是让她这般说。

      顾承恩点头,又打量她一遍,“走回来的?”

      “是。想省两个车钱,也顺道看看光景。”

      “回去歇着吧。”

      回到书房,顾承恩思索片时,总觉不踏实,万一肃王没吃,怎么办?

      这份担忧,在他去跟太子复命时,委婉地道了出来。

      太子却拍了他拍肩膀,说无需过虑,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把他打发了。

      “这个顾大人,也太胆小了。”回到寝室,太子对妻子道,语气是讥讽的。

      “你是没见他那样子,就差在额头刻上‘我是凶手’四个字了。”

      “他个文官,成天跟庖厨交道,有甚么见识。”太子妃一身桃红纱裙,坐在榻上,手拿布巾,擦拭头发。

      “顾大人还得多历练啊。”太子点头,“骤然升任卿位,怕是无力胜任。”

      他走到她身边,在她脖颈里嗅嗅,“好香,是豆蔻?”说着就把人揽在了怀里。

      她按住他手,“但顾大人的忧虑是对的,要是老七……”

      “他一定会吃的。”他贴着她耳朵道,“你又不是没见他那饿鬼样子!这次回来,越发厉害,给陈厚文洗尘的那次,我都羞赧得无地自容。”

      他抽出手,轻轻抚上她胸前的柔软,“他不见姓许的,只是为避嫌。老七最擅长伪装了。那日在长阳宫,惠嫔都哭成泪人了,他也不动声色,还恭送母妃。真是无能至极!”

      她身子一颤,手里的布巾滑落,如瀑的长发落下。他捻了一缕在手,“姓许的那般维护惠嫔,不过是苦肉计,只能骗骗别人,我却是洞若观火!——老七一定会吃的,现在该吃完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将她推倒,接着欺身而上。

      “下午,最迟明天,咱们就得忙了!须得抓紧了。”

      * *

      许棠坐在床上,抱紧双膝,心噗通噗通直跳,脑子里乱极了。

      顾大人毒杀肃王?

      怎么会?

      一个臣子敢对亲王下手,是要诛九族的,可肃王说不会追究,此事就此揭过——

      忽地,太子那阴毒笑脸跳了出来。

      是他吗?

      许棠不确定,眼前闪过那块青玉佩。

      失望,恐惧,从心底漫出,漫至四肢百骸,全身寒毛立起。

      离开。

      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念一出,泪水盈眶,转瞬就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根本止不住。

      哭着,人更疲乏,她不觉就睡了过去。

      * *

      月亮升了起来。圆圆的月亮,挂在殿脊,给黄色琉璃瓦蒙上一层薄纱。

      空气中还有些许余热。

      何贵妃坐在梳妆台前妆扮。她将沐浴毕,身上只穿薄薄一件纱裙,长发松松挽起,簪了一朵榴花,再无首饰。

      这是陛下喜欢的,说素皎有味。

      每月望日,陛下都会来钟瑞宫歇宿,只是歇宿,并不用膳,是以涂好珍珠粉后,她就坐到榻上,独自晚饭。

      吃完饭,再涂上唇脂,要最新调制的樱红色,只点在上下唇中间。

      这也是陛下喜欢的,说樱口可啄。

      想到陛下,她就觉的一股热气从五脏六腑涌出,手背臂膊上就见了汗。

      乖觉的贴身侍女立即替她扇起了扇子。

      “雪球——”看着盘中的香煎小黄鱼,何贵妃记起了爱宠,立即呼唤。

      跟往常不同,那雪狮子没有立即现身。

      “可是又去御花园了?”她问。

      “没有,刚才奴婢还看见趴在院中牡丹花旁。”挥扇的侍女立即道。

      何贵妃又唤了一声,“雪球!”

      这次来了,来得飞快,看着那团白绒绒,何贵妃就要夹鱼的,却被撞掉了筷子。

      接着,一股巨疼传来,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只见那雪狮子扑在贵妃面上连啃带咬。

      挥扇的侍女吓坏了,一下瘫坐在地,听见喊声的宫女们进来,见状也是大惊,立即施救。

      谁知那猫异常凶猛,笃定,任凭棒打棍敲,就是不松口。何贵妃的叫声变得凄厉,鲜血溅落在那雪白的脖颈上,白纱裙上。

      正慌乱无着时,陛下驾到。

      到底是陛下,见状,夺过一条木棒,只一下,就将那猫打死了。

      猫死,尸体却不落,依旧伏在贵妃面上。贵妃依旧叫着,叫声尖利刺耳。

      宫女们都不敢动,还是刘琪上前,给取了下来。

      只一眼,就有宫女开始呕吐,眼洞空空,鼻子不见,唇翻裂,面目全非,面目全非。

      血腥气中,陛下转身走了出去,刘琪跟上。

      “生不如死,给她一个痛快,钟瑞宫所有侍从仆婢陪葬。”

      * *

      月亮升到了中天,清辉熠熠,四下里万籁俱寂。

      肃王昌允盘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似的。

      月光落在床前地上,布靴上。

      良久,哇的一声,一道黑影掠过。

      他慢慢睁开眼睛,起身,下床,走到桌前,从黑坛里拿起一块肉脯,放进口中,细细嚼咽。

      * *

      下午没有消息,晚上也没有消息,太子庆允很是纳闷,清早起来,就要让人去探问的,却见东宫卫长引着刘琪走了进来。

      刘琪一身孝白袍,面色沉郁。

      太子看着,欢喜顿生,然下一瞬却愣在当地。

      “贵妃娘娘薨了!”

      “甚么?你胡说甚么!”

      昨天请安时,母妃好好的,还问他裴家二公子事的安排,他说已经跟宗正寺通了消息。

      “不可能!”他喊着就冲了出去,直奔钟瑞宫,刘琪微愣,跟了后面。

      宫门紧闭。

      “开门!”

      刘琪上前,“太子殿下,按照宫规,贵妃娘娘,已在落金殿停灵。”

      “落金殿?”

      那是恶死妃嫔停灵的地方,比一般的灵殿更小更寂寥,在玄武门附近。

      太子愕然,但也顾不上问,只要确认,旋即赶了过去。

      白幔,白帐,白烛,一个惨白的世界,静寂无声,只有香烟缭绕,火盆里纸灰点点。

      他看着灵位上的字,嘶声喊道:“母妃——”

      一具棺椁静静停立,他看见了,就要开棺,那棺盖却是推不开,已钉死了。

      “来人,打开!”

      刘琪躬身,“请太子殿下节哀!贵妃娘娘乃是恶死,按仪规,须得煞钉。”

      “到底怎么回事?”他攥紧双手,怒目圆睁,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 *

      何贵妃薨逝,陛下停朝一日。

      臣子们却不得闲,特别是礼部,要拟定丧仪。文尚书责无旁贷,很快就拿出了仪轨,进宫面圣。

      因是恶死,需从急发送,七日内完成落葬,不设路祭,且不能入祖陵,只能在西园点穴。

      皇帝一一准许。

      说到送葬之人,皇帝道,“皇孙不必去了,他个小人,这么热天,路又远。有太子与肃王,足够了!”

      不等文尚书应是的,刘琪急步走了进来。

      “陛下,有军报!”

      密封的竹筒上贴着三根翎毛,筒口封着火漆。皇帝屏息,打开,取出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十个字:“俞州告急儿臣明允拜笔”。

      原来是陈卓武带兵攻击俞州,已占领火林、占北、下溪、白兔四县,明允屡战屡败,士气低落,料不能抵,只能求朝廷发兵征伐。

      “可恶。”看完,皇帝拍案而起,“陈厚文之死,朕也哀伤,已是厚葬厚恤,那陈卓武居然以此为借口发兵,还杀掉了朕的一队卫兵!”

      “狼子野心,不诛不足以服天下!”皇帝扔下信纸,命人宣太子、肃王、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觐见。

      两尚书都在怡和殿外候命,两皇子都在落金殿祭奠,是以很快就都到齐了。

      “调兵遣将,贵在得将。”皇帝看着兵部尚书李恕,“李大人,派谁统兵合适?”

      自从定鼎,尚国再无大的战事,承平已久,骤闻狼烟,李恕很是惊慌,冷汗都流了下来。

      要不是定宁候坐罪被诛,也轮不到他执掌兵部,他虽饱读兵书,却没上过战场。

      上过战场的老将早已零落。

      他急急一想,禀复道:“占国来势汹汹,需用猛将敌之。目下,只有肃王殿下合适。”

      “但肃王需回肃州。”右相常青道,左相杜衡又病了,一切政事仍由他总揽,今日一早,第一个被宣进了宫。

      常青又道,“换一个人。”

      按照计划,出了五月,肃王就要启程的。

      李恕不是不知,却仍然坚持,“肃王殿下镇守肃州,与延金国对抗,有经验。占国尔尔小国,想不用多久就能降服,也就晚几日回肃州,当无虞。”

      这话甚是冠冕,实则暗藏杀机。

      占国在南,肃州在北,让一个北将去南方征杀,本就不宜,还说甚么不用多久,简直就是给肃王立了军令状。

      肃王自是明白,却还是应下了。

      他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愿领兵解俞州之围。”

      “你真的愿意?”皇帝问。

      身为皇子,就要护佑百姓。他从出生,就肩负使命。

      这份使命,随着年岁增长,阅历渐深,越发懂的。

      “是。”他坚声道。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