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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买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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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立刻有小厮听见动静慌张跑来,见春芝狼狈地跪在地上捂着心口,脸上也是诧异:“少爷,这···这不是老夫人院里的丫头吗?”
“祖母院里的?”
沈文昭又瞥了春芝一眼,思忖半晌交代小厮:“那这样吧,你先把人关进柴房看管好,等明日祖母起了再交给她老人家发落,免得半夜为了个贱婢扰了祖母歇息。”
“是。”
小厮闻言要去绑人,春芝从惊慌之中抽出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吓得连连后退:“大少爷冤枉,是老夫人交代奴婢的,奴婢只是来您院子里伺候,见您不在这才四处看了看,大少爷您饶了奴婢!”
“大少爷!!”
春芝声泪俱下地嘶吼着,可那一向好色的男人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她哭花的脸,任由小厮捆住她不停挣扎的双手走出屋门,半分没有要留下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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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秋露浓重的院落无人打扫,所有丫鬟小厮都被管事大丫鬟叫去了前厅,除了一早就被沈耘秋喊起来洗漱穿戴推着个破烂轮椅出门的宿溪。
沈府前院,少说五十有余的沈府下人见刘管家将一只朱钗、一柄玉骨扇和三两耳坠茶盏之类的小玩意儿摆放在前院石桌上,纷纷略带胆怯地噤声不语,不知道这府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将手里拿的珠玉首饰一一摆完,刘管家看了端坐在前院阶梯上的老夫人一眼,见眼眸微眯的老妇人点了下头,又朝站在一旁的林氏和沈文昭见了一礼,立刻会意高声喊道:“将那贱婢带上来---”
众人屏气凝神,只见两个家丁反手扣押着一个一脸期艾、发髻凌乱的小丫鬟上前,一脚踢向膝窝,小丫鬟当即吃痛跪下,回头看了看石桌上的珠玉首饰以及上首正襟危坐的老夫人,当即吓破了胆,连连磕头:“老夫人您恕罪,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如今都还了回来,一个没留!还望老夫人看在奴婢细心侍奉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半晌,听见身后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刘管家警告似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开口:
“春芝,今日一早,若不是大少爷将你偷窃之事告诉老夫人,你是不是要趁夜将沈家之物变卖出去,然后偷偷逃走?”
“我···我····”
没等春芝开口,刘管家又道:“你这丫鬟当真是好大胆子,不仅偷了大少爷的,甚至偷了老夫人和夫人的,若非匆忙,你是不是还要将整个沈府偷个遍?”
“怪不得昨日春芝没回去睡觉,原来是偷东西被抓起来了!”
“我就说我有一双琉璃珰耳坠怎么不见了,说不定也是被她偷的呢!”
底下一时议论起来,春芝愈发慌乱急忙辩驳:“我···我没想卖出去,只是拿来看看,看过了便会还回去的!”
“荒唐!人赃俱获了还敢狡辩,来人,直接杖毙丢出去!”
一时间,周遭响起阵阵倒抽凉气之声,春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一屁股瘫软在地,见两个家丁搬了长凳来,她颤抖不停,心知自己已然没了活路,狼狈地手脚并用爬上前:“老夫人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春芝见老夫人睁开眼看来,连连磕头:“奴婢要告发小少爷的丫鬟小溪偷窃,奴婢此番做下错事都是她指使的,并非出自本心,她还藏着一只鲤鱼纹的和田玉镯,必然也是从沈府偷的!您若不信,可以去搜查!”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喜禾心知春芝是在攀咬,慌乱地扫视一圈却没见到宿溪的身影,犹豫半晌,仍是大着胆子上前:“春芝你别血口喷人,小溪不可能偷东西!你休要胡乱攀咬!”
“胡言什么,还不下去!”
被刘管家怒目一瞪,喜禾终究还是不敢再触霉头,灰溜溜地回到老夫人身旁站着。
“小溪?”喃喃低语,老夫人这才想起那个沈耘秋身边的通房丫头。
“那丫头不是要给二哥儿冲喜的么?反正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老身也不想再造杀孽,便罢了吧。林氏--”
老夫人说着又唤道,“你不是清查过了么,沈府可有丢失一个什么鲤鱼纹手镯?”
“回母亲,丢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没有旁的,儿媳也从没见过什么鲤鱼纹手镯。”
林氏退至一旁,老夫人本就不愉的脸色陡然阴沉,
“好啊,还敢攀咬他人为自己脱罪!你们两个还等什么,还不将这贱婢打死!”
话落,任凭春芝再如何哭求发誓都无济于事,两个家丁粗暴地将地上吓得肝胆俱碎的女子捆上手脚绑在长凳上,扯下布条堵住口,随后家丁手中两只长杖高高扬起复又落下,落下又扬起,尖刺上带起的血珠四处飞溅,密集如雨点般的棍棒不断砸在女子背脊、后腰、臀腿上,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厚实的夹袄不消半刻便被鲜血染得红透,在场众人皆吓得面无人色却也不敢擅自离开,生怕老夫人下一个便要拿自己开刀。
又过了不知多久,趴在长凳上的少女面色已然惨白如纸,就连塞住嘴的布条也被咬紧齿关溢出的鲜血浸透,家丁上前探过鼻息,朝刘管家点了点头。
“看到了没,沈府立府以来,家风严明,今后若再敢有偷盗财物者,图谋不轨者,意图逃跑者,皆是这样的下场!听见了吗!”
“听见了······”
台下应和之声稀稀疏疏,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刘管家挥手示意,丫鬟小厮们这才敢离开,纷纷四散逃去,家丁也解开绳索准备将尸体扔出,却忽然被林氏叫住。
“等等,尸身留下,你们退下吧!”
家丁不明所以却仍依命离开,林氏转头,正撞上老夫人不悦的神情。
“林氏,你这是做何?这等晦气贱婢不扔出去还留着过年么?”
“母亲您有所不知。”林氏两步上前附在老夫人耳畔低声耳语两句,老夫人登时明白过来,又唤了两个小厮:“你们去,把尸体盖上从后门运出府,送到青州府衙后门去!”
“是!”
两个小厮得令拖着尸体离开,却没人注意到老夫人身旁喜禾本就惨白的面容上更加惊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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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堪堪日上三竿,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将秋日柔和的阳光均匀铺洒在青州每一处街巷。
东市,宿溪心不在焉地推着一头高一头低的断裂椅背转进东市专门打木材的小巷,总觉得心里莫名发毛,像是背后被鬼追着似地阴森。
“诶,沈耘秋,你说今日一早管事丫鬟叫我去前院做什么?我没去,不会受罚吧!”
沈耘秋闻言半仰起头,透过瓷白面具一双眼孔看向头顶少女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脸。
“原来你这一路寡言少语就是在想这个。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我若是哪天不在了也无妨,本少爷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会提前安排把你送走的。”
霎时,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暖流,宿溪面上却是嗔怪,一个指头将沈耘秋半仰的脑袋戳了回去。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我们现在好歹算是朋友,我走了,自然也得把你带出那虎狼窝!”
“你倒是还有些良心,不亏本少爷护着你。”
沈耘秋打趣,却总觉得自己听见小丫头说这话并不是那么开心,反倒有些失落,像是被某些字眼刺痛到了一般。
“对了,上回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溪。”
“小溪······”
沈耘秋默念,略有些忐忑地攥着袖角,却不知这莫名的紧张从何而来。
其实他是记得这个名字的。再问一遍,不过是怕自己突然改了口再次被她嘲弄打趣,又或是被她再三追问,便又问了一遍省得尴尬。
毕竟都已经熟络到每日同房而卧的地步了,他不想再“小丫头”“小丫鬟”地叫着,他想叫她的名字。
“那我以后便叫你小溪了?”
半晌,少女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轮椅前行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家卖木质家具的铺子前。
宿溪推着沈耘秋进去,见掌柜趴在柜台上拨着算筹,便先打量四周,仔仔细细观察着这家店铺售卖的家具。
这条街巷卖木材的店铺众多,却唯有这家卖的是打好的木料,店铺门头牌匾高挂,上头写“百年老字号”,店中四周墙壁挂着边柜,柜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排木勺木筷、木偶娃娃,以及老年人敲打后背的木槌之类。而过道两旁的地面上则摆着一些大件东西,像是乌木柜子、松木椅子,檀木桌子,都是简单款式,却看着庄重大气,典雅华贵,倒是不凡。
宿溪随即低头,得到沈耘秋点头应允这才发问: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轮椅卖么?”
“有卖的,自己去二楼看。”
肥头大耳的掌柜闻声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筹,口中喃喃念着算式,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这···这账怎么就算不明白呢?总是差那么一点······”
掌柜手里算筹拨得啪啪响,发觉像是有片阴影挡住了账簿上的光线,一抬头,却见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趴在台前一瞬不瞬盯着他手里的账册,待看仔细,掌柜不禁被女子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吓了一跳,踉跄后退两步。
“你···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懂礼貌?说了二楼有,自己去看不就成了?干嘛还偷看别人做活?吓死我了······”
“三十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