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雨季的遗憾与珍藏》青予南

5、回响

　　时光荏苒，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无息地带走了青春的棱角，却带不走心底最深处的烙印。
　　周及的公司越做越大，业务拓展到了海外，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商业巨擘。
　　镁光灯下，他应对自如，侃侃而谈，是媒体眼中成功、成熟、极具魅力的企业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酒会应酬结束后，回到那间偌大却空旷的顶层公寓，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璀璨灯火时，那份蚀骨的孤寂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他会松开领带，倒一杯威士忌，却并不常喝，只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不出他眼底的空茫。
　　他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优秀的人。
　　父亲晚年时，也曾带着悔意和担忧，委婉地表示不再干涉他的选择。
　　一些聪慧美丽的女性，甚至个别同样优秀的男性，都曾试图靠近他，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点燃他眼中的光。
　　但周及的心，像一座守卫森严的城堡，城门早已在多年前那场夏日暴雨中彻底封闭，再无一人能叩开。
　　他礼貌而疏离地保持着距离，不给任何人也不给自己丝毫机会。
　　那本夹着明信片的旧书，跟随着他搬了一次又一次家，从学生公寓到酒店套房，再到如今这间冷清的豪宅。
　　它始终被妥善地安置在书房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像是守护着一个绝不能示于人前的秘密。
　　有时深夜无法入睡，周及会将它取出，指尖隔着塑料薄膜，极轻地描摹那片永恒的晚霞。
　　纸张早已泛黄变脆，如同他的记忆，小心翼翼，生怕用力一点，就会碎成齑粉。
　　“洛雨……”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滚动，带着经年累月的苦涩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怕黑？讲课时是不是还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卷起书页的角落？
　　……无数个问题，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反复盘旋，却永远找不到答案的回音。
　　另一边的洛雨，生活则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偶有涟漪，却再无巨浪。
　　他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粉笔灰染白了些许鬓角，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纹路，但眼神依旧温和清澈，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针织开衫，走在校园里，依然是学生们眼中最温柔、最有风度的老师。
　　他成了学校的骨干教师，带出了不少优秀的学生。
　　他的课堂总是充满温情与智慧，他会引导学生欣赏诗词歌赋里的美，也会告诉他们要尊重内心的感受，成为真诚而善良的人。
　　学生们都喜欢他，毕业多年后还会回来看他，跟他分享人生的喜悦与烦恼。
　　父母年事已高，对他不再催促，只是眼底总藏着难以释怀的担忧。
　　洛雨尽力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悉心照料他们的晚年。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家庭中，生活充实得几乎找不到空隙。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某些瞬间，比如批改作文看到“青春”二字，比如放学后听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比如某个黄昏看到天边格外绚丽的晚霞……
　　他的心会骤然一空，那种熟悉的、细密的疼痛会准时袭来，提醒他那场刻骨铭心的失去。
　　他依然保持着收集明信片的习惯。
　　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匣子，里面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风景明信片，山川湖海，日出日落，唯独缺少了晚霞。
　　他再也没有收集过任何一张晚霞的明信片。
　　那片霞光，只属于那个人，只属于那个再也无法回去的过去。

作者有话说

　　存稿了，一回来就更[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