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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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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光透过民宿的木窗,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卫在思搬来块白板支在桌前,马克笔在上面划得沙沙响,燕凤则坐在对面,指尖捏着笔,眼神落在“穿越触发条件”几个字上。
“按时间线说,你胸口受了致命伤然后跳海——”卫在思圈出“濒死”两个字,笔尖顿了顿,“然后被带花香的‘水草’缠住,失去意识,再醒来就在我家阳台。”
燕凤在“水草”旁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曼陀罗。
“不死草能吊命,但没说能让人穿去别的时空。”他指尖点向“海底”二字,“难道那里有时空裂缝?”
但话又说回来,在他们那里时空裂缝是妖族入侵的来源,没听说过人也能穿。
“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去哪找裂缝?”卫在思擦掉重写,“而且你痊愈的伤口、蔓延的纹身,明显和那‘不死草’有关。”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后背的花纹,昨晚是不是又动了?”
燕凤点头,语气沉了些:“今早摸了摸,快爬到后颈了。”
白板上的字迹被划得乱七八糟,像团理不清的线。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卫在思看着燕凤血眉下那双紧闭的眼,忽然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再压抑下去,没等纹身蔓延,人先垮了。
“走了。”
她“啪”地合上马克笔,拽起燕凤的胳膊,“找线索也得吃喝玩乐看风景,总不能在屋里憋出蘑菇,老娘的假期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云雾山的缆车慢悠悠晃在半空,卫在思扒着玻璃往下看,山谷里的树木像铺了层绿毯。
“你看你看,那是不是针叶林啊?”她戳了戳燕凤的胳膊。
少年正望着远处的山尖出神,闻言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嗯,以前常去林子里练枪。”
他忽然笑了笑,“那时候觉得山高得爬不完,现在坐着这个东西一会儿就到顶了。”
卫在思掏出手机,摆了个相当霸气的姿势:“来,给我拍张照,要把山和云还有威武的我都拍进去。”
燕凤举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拍出的照片要么把她截成半张脸,要么只拍到一片天空。
卫在思看着照片气笑了。
“燕凤,我在哪里啊?”他指着一个模糊的后脑勺:“这里”
“你人体描边大师。”燕凤不服气地皱起眉。
最后还是找了个游客帮忙合影。
镜头里,卫在思笑得露出虎牙,燕凤站在她旁边,肩膀绷得笔直,眼神有点呆,像被按着头拍照的小狗。
卫在思看着照片笑个不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看你,比小区楼下的石狮子还板正。”
燕凤有些脸热,除了母亲还没人摸过他头发,但也没躲开,只是把手机抢过去,把那张合照设成了壁纸。
傍晚在山下的小馆子吃饭,卫在思点了桌当地特色:手抓羊肉、辣糊糊、还有碗黄米凉糕。
燕凤不是第一次吃辣,但还是被辣得直吸气,倔强地往嘴里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卫在思递过冰镇酸梅汤,看着他被辣红的眼眶,觉得这场景很奇妙。
异世界的少年,坐在西北的小馆子里,笨拙地对付一碗辣糊糊,而她在旁边笑着看他。
“其实……”燕凤喝了口酸梅汤,开口,“就算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好像也没那么糟…”
这里很好,非常好,比他们那里要好得多的多。
卫在思愣了愣,抬头时撞进他的眼里。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右颊的痣被染成金色,血色眉毛也在光里柔和了很多。
“别瞎说。”她低下头搅着凉糕,声音有点闷,“肯定能找到的。”
心里却悄悄冒出个念头:如果找不到呢?如果他就留在这里呢?
“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回去的。”
所有人都可以认为他在被楚雍暗算的那天就已经死了,他大可以在这个世界苟且偷生,但他不能骗自己,他要杀妖,要守护百姓,还要,成为神尊。
夜风带着麦香吹进馆子,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本地新闻,卫在思看着少年眼里亮起的光,突然觉得这趟没头没脑的寻找,也算找对了方向,他想回去的心思从未改变。
离开时她把那碗没吃完的凉糕打包了,记得他说过,喜欢这口甜。
逛了一天,卫在思累得像摊软泥,回民宿草草收拾一番,刚沾到床,呼吸瞬间沉了下去。
燕凤躺在床上,侧头看了眼隔壁床,上一秒还在跟他拌嘴说“明天要去吃那家网红老字号店羊杂”,下一秒就睡得不省人事,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
他转过头望着天花板。
到底漏了什么?起初以为是不死草带他穿越,可如今后背的曼陀罗都快爬到脖颈,再捅自己一刀怕也只是多添道转瞬即逝的伤口。
各种记忆碎片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像缠错的线,最后也跟着沉沉睡去。
燕凤刚洗漱完,就看见卫在思站在院里转圈。
她穿了件黛粉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缠枝纹,裙摆随着动作扫过青砖地,倒真有几分他们那里女子的模样,只是少了些繁复的珠钗,多了点鲜活的灵动。
“你这是……”
“民宿阿姨送的!”卫在思往他怀里扔了套衣服,“今天中秋,晚上有花灯会,镇上都穿这个。给你的,赶紧换上。”
燕凤抖开一看,是件墨色的直裰,料子挺括,腰间系着条同色的腰带。
他换上时,卫在思正托着腮打量:“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你这眉毛,跟这身衣裳一起,就像小说里走出来的江湖客。”
夜幕刚垂落,镇上的灯就次第亮了。
灯笼串成的长龙在巷子里蜿蜒,小贩的吆喝声混着糖画的甜香飘满街。
卫在思像只脱缰的兔子,刚被糖画勾住脚步,转眼又蹲在面具摊前不走了。
毕竟是个女大学生,买东西从来不看实不实用,只看好不好看。
“你看这个!”她举着个狐狸面具,绒毛蹭过脸颊,“是不是很像你说的‘青丘灵狐’?”
燕凤刚点头,卖面具的大娘就笑着搭话:“小情侣买一对吧?这儿有龙凤呈祥的,配你们正好!”
两人同时一愣,卫在思指着自己鼻子:“大娘,您看我们像情侣?”
“不像吗?”大娘眼尖地瞅了瞅两人脖子,“这不都戴着一样的羽毛坠子?情侣款嘛!”
燕凤猛地低头,指尖触到胸前的挂坠。
他原本有两个,一个挂在脖子上,一个系在枪纂上,后来硬塞给卫在思了一个。
此刻月光落在两片凤羽上,纹路隐隐重合。他再抬眼时,正撞见卫在思也在摸脖子上的挂坠。
燕凤一时之间心脏跳得飞快,这些被忽略的细节,像散落在地上的灯影,此刻突然连成了片光。
线索从来不在干涸的海底,不在背后的花纹,而在眼前。
卫在思不知燕凤心中所想,慌忙岔开话题,拽着他往猜灯谜的摊子走,可手里的狐狸面具却没放下。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裙摆扫过满地灯影,望着卫在思举着灯谜纸条皱眉的样子,忽然伸手,把那只狐狸面具扣在了她脸上。
“喂!”
卫在思扒开面具瞪他,眼里闪着笑。
燕凤没说话,从摊位上拿起另一只同款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狐狸的耳朵在夜色里支棱着,隔着薄薄的面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的锣鼓声、叫卖声、她的笑声,混在一起。
回去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燕凤,你们那里这个时候都会做什么啊?”
“就是赏灯逛庙会,好玩的没这儿多”
“哦…”
“你怎么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从没听你说过你父母”
“没什么,我和他们关系不好,逢年过节也不会一起”
“……你”
“不过还好,我给自己捡了个弟弟,嘿嘿”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