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源与风景＊沐浴阳光的胆小鬼》月云岫生

8、第八章 灯火繁华却孤寂

　　第八章 灯火繁华却孤寂

　　“正月中旬动帝京”，原本应是“千门开锁万灯明”的元宵节，却无一盏灯独为渴望它的人而明。
　　以前过元宵节的时候，迟抒是能在这一天见到季瑾一的。即便偶尔也会因为季瑾一有更紧要的事情无法赶回陪她一起度过，但在之后她也总会于或早或晚的时间里收到季瑾一寄送给她的节日祝福短信回复以及节日礼物。
　　所以纵然来自季瑾一的祝福短信回复里多半都是严肃的内容，连偶尔的关心也是生涩的语气，迟抒也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因为她觉得这也算代表着在重要的节日里、她也还是能像别人家小孩儿那样——无需那些额外的条件也可以获得来自母爱的惦念关怀。
　　但也许是她太贪心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宁愿用这些身外之物换取季瑾一陪伴在她身边的切切温情。

　　时间堆叠在琐碎的生活里，礼物变成了形式，亲情变成了奢求。迟抒几乎都已经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要与季瑾一见面说话也须得提前报备了。或许是从高中毕业之后，也或许是从正式来到大学校园之后……总而言之，到底是从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见面变成了一年一次的团聚。

　　可能是感受到了迟抒的殷切盼望，因此在元宵节的前两天，在“季氏山庄”的外祖母家参与家族聚会的她终于还是收到了来自季瑾一的越洋电话。简明扼要的只言片语间，却传达了一个让迟抒感到无比开心的消息——今年的这个元宵节，季瑾一可以陪着她一起在北城度过。

　　于是，在这个寒冬的清晨，迟抒迎着偶尔才能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雪粒，满怀着欢欣愉悦赶回家，一路上也领略到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和话语，总想着赶快回到家中，或许便能有人可以分享。只是怎么能够预料到——家中空寂。
　　更令她失落的是：原来一腔热情被浇灭是如此难言的感受。
　　她站在前厅处抬眼望过去，只能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光影，甚至发出的音讯也没有回应，才知道这寂静又寒冷的冬日，竟然是这般寂寥孤独。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迟抒终于收到了季瑾一的回复，可她却并无任何欢欣，因为这个来自远在大洋彼岸出差之人的短信，除了祝福之外，紧跟着的便是——
　　‘我这边现在还有事必须要留下处理，事务繁忙暂时无法赶回，你需要什么和你明姨说就好。’
　　迟抒看着这短信的内容，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在想：
　　她自己无法获得这一份至亲关爱，又怎好让别人因她而被阻碍了阖家团圆。

　　因此迟抒兀自抬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试图隐去自己眼中的雾霭朦胧，随即又给明姨拨去了一个电话。她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让明姨不用从老家周折辗转过来了，和自己的家人好好度过这个年节再说。
　　只在话语间自然地隐去了她自己现在已经回到这个家里的事实，以免反而让明姨不放心她独自一个人。
　　而且明姨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快。

　　电话即将挂断时，迟抒又听到明姨的关切叮咛：
　　“抒小姐，您要理解夫人呐，她这么些年心里也很苦，独自支撑这些个家业也很不容易。”
　　又一次听到这些话的迟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却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我明白的，明姨，您不要担心。”
　　简单的关切之后，结束通话的人犹自各怀心事。

　　电话那端的明姨无可奈何地沉沉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随即消散在寒风中。
　　有些事对于明姨本人而言，也真可算是“有苦说不出”了——
　　纵然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将迟抒视若亲子一般地去照顾疼惜，可是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外人，更不好去谈论主人家的秘辛。
　　无论是对谁说，都并不合适。

　　而迟抒这边，在她的记忆里，明姨虽然只是专门从山庄那边带过来照顾她的，但这个与她非亲非故的人，陪伴她的时间甚至比季瑾一还要多，对她的关心似乎也是。

　　也许是这几天的事情太多，再加上这次是她独自前往山庄参与家族的聚会、独自去面对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那些原本与她无关却又绕不开她们这一支系的大小事宜更加扰得人不得安宁。
　　所以此刻心里负荷过重的迟抒，分明昨晚也没有休息好，现下却睡意全无，只好去书房练字以图让自己平心静气。

　　可惜，一个个文字只是从她的眼前漂浮而过，丝毫没有让她静下心来，思绪仍然不由自主地陷于那些纷纷扰扰——
　　每逢重要的年节时日，季瑾一都会带着她回到“季氏山庄”参与家族聚会，即便那个看似和谐的聚会上勾心斗角、暗藏着家族内斗风云，但总是必须有她们一席之地，何况她们这一脉总不可能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就断绝往来。
　　而且即使她自小就怯懦少言，也不像其他儿孙辈的孩子们那样会撒娇讨喜，可当她独自等待或独自离开时，她也总能看到外祖母眼中的心疼与不舍。
　　此外，自从她能够记事开始，她却不曾去过祖父祖母家，季瑾一似乎也不曾和那边的亲人有过来往。
　　只不知是怎样复杂的原因，她仍然还是随了父姓。
　　……

　　迟抒摇了摇头，清空那些暂且得不到验证的想法，将手中的拓本搁置在檀木书案上，目光越过扇形的山水纹样花罩时无意瞥见窗外不知何时飘落的纷纷碎雪，忽然间就从心底生发出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她犹自凝望着那窗格之外的雪景静默了许久，而后拿起一旁扣在桌面的手机，打算出去散散心。

　　然则此时的她尚且料想不到，这临时起意的外出所看见的灯火流光，却唯有诗中的那一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方能表达这次际遇中触动人心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