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源与风景＊沐浴阳光的胆小鬼》月云岫生

3、第三章 樱花树下的阳光里

　　第三章 樱花树下的阳光里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悄无声息地渲染着草木山川。
　　然而继上次意料之外的表白之后，迟抒与封忆尘就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面了。

　　迟抒很想和封忆尘重新好好地道个歉。
　　可这时她似乎才恍然——他们两个好像竟然连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
　　而没有的原因，自然是直至迟抒上大学之前，那个需要时时被季瑾一探查的、毫无隐私的手机。
　　同时她也才恍然——如果那天他们俩并不是在冥冥之中的偶然遇见，那么，封忆尘是不是找了她很久？又或者，是不是等了她很久？
　　这些疑问，令她既不忍又懊悔，心中的酸楚一时之间不受控地蔓延开来。
　　纷扰的思绪只令迟抒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另寻一个突破口，可能就要被无边的愧意淹没了。鉴于原本就为她的不是，她决定前往经管学院找封忆尘——

　　——于是乎，她在这“水中捞月”一般的困境里发现自己不过是徒劳，毕竟这所学校规模这样宏大。
　　而且她之前也和所有同学一样，一直忙碌于各种大小事宜以及课程学业。
　　甚至都还未曾来得及好好逛过校园的她，现下可谓是全无线索，此时竟不知具体要去那个学院的哪一处寻人。
　　徒劳无益，她索性权当逛校园了。
　　然则独赏这一路的芳菲如云似霞，她更是倍觉触动——都已然是冬去春来了，想见面的人却不能出现在眼前。

　　迟抒漫无目的地行走观赏早春四月绽放的山樱花，或许是她的心声太过洪亮，在无意间传来了阵阵回响——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出现了。

　　此时此刻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分明穿着的是简约的竹月色衬衫休闲服，但迟抒就是觉得说不出的清新别致。如果直接忽略那已略显凌乱的发型以及那厚重的手提电脑包的话。
　　或许是此刻的风景太过浪漫，她也只觉得真真儿是——“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古人诚然不欺她。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所谓翩若惊鸿。只觉得此时樱花树下的封忆尘，美好得与惊鸿无异。也美好得令她不敢贸然打扰。
　　所以，她也以为自己此刻心中的欢欣愉悦也仿佛寂静无声。
　　但阵阵清风好似要替她将心声宣之于口般，轻轻摇落了樱花如雨，簌簌掉在那人的发梢与肩头，又轻飘飘地被风拂到地面，落在那人的脚边，与满地的山樱花瓣融为一体。

　　迟抒静静凝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满地的樱花瓣似乎在向她一步步走来，待她终于抬头，入目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可是太阳投在那人周身的耀眼光芒，既刺痛她的眼，又令她无比惊艳。
　　因而难以移开目光，也久久忘了要打声招呼。
　　久到一声温柔的轻笑蓦然拉回她飘飞的思绪和理智。
　　封忆尘双眼中笑意融融，只看着她。
　　他此时此刻的眼眸里倒映着的也唯有漫天樱花与她的身影——
　　那一身素锦花草浅影长款连衣裙在樱花的掩映下更衬得翩跹袅娜，珍珠盘扣在阳光映照下泛着莹润光泽；而面前的这个人更是让他一再心动的“木本水源”。

　　他只是垂眸看着迟抒。
　　片晌后，两人也几乎是在同时齐声道出那句：“好久不见。”
　　封忆尘心中无奈却难掩心动地又是温柔一笑，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和轻缓：
　　“是啊，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就过去这么久了。不是在等人的话，有时间一起看会儿风景吗？”
　　迟抒一时呆滞地反应了一下，心中窃语：
　　是在等人，只是等的人已经来了……
　　倏然又在封忆尘饱含温柔笑意的眼眸里回神移开目光，而后才出声征询他的意见：“有时间的。那就在这里坐会儿吧，可以么？”
　　封忆尘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他浅笑着轻微点了点头：“可以”。

　　两人一起在樱花树旁的长椅上落座，距离相隔不远不近，可空气却在一瞬间变得炙热灼人。
　　这样美的风景、这样近的距离，两者又一次来得猝不及防，迟抒还来不及也不知道如何消化和反应。
　　因此，身旁的封忆尘先开口了：
　　“又已经是一个新的学期了，你这段时间还好么？在这所向往的大学校园里学文感受如何？对于全新的学习生活适应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依旧和缓，话题也切得恰到好处。
　　因为这个话题令迟抒的局促一扫而空，转而轻松地回道：
　　“挺好的，如今真的来到这里才发现，那些曾经向往的时光待真正能够亲身体验时，竟然是这样新奇美好。之前我们聊文学，更多还是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可是在这里则完全不同。”……
　　封忆尘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对其间话题温柔地浅笑着给予回应。
　　这样的迟抒又变回了他心目中那个光彩照人的小姑娘，神采奕奕地慢慢讲述着自己在文学院遇见的许许多多惊喜，目光温柔又明媚，仿佛收藏了诸多宝藏，那开怀的模样一如这春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迟抒眼见身旁的人更多时候都是在专注地倾听，她的话语因此停顿了一下，侧目认真地凝望着封忆尘，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听闻这一声，封忆尘侧过头回望她，一时竟有些诧异：
　　“怎么了？”
　　迟抒的声音温柔传来：
　　“那天，你去文学院的时候，是怎么找到我的？”
　　闻言，封忆尘顿了一下，这次却只道“问了你们同系学长”就不再多言语。
　　但迟抒刚刚才体验了一回寻人的艰难，此番自然难以置信。

　　对于这个话题，封忆尘确实没有直言，但原因只是入学就一直在关注文学院和迟抒所在系部有关的消息。之前未曾来找她，只是因为开学之初实在是太忙，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时间。
　　而且既然已经如愿和她在一所学校，知道她一切都好，封忆尘觉得暂且不急。毕竟当下这样的时光也算是他请求来的。并且是他当时唯一的请求。
　　只是这些他并不会告诉迟抒，因为只要知道她安好已然足够。
　　至于那天的表白，说到底也不过是他长久累积的一时妄念，他本就应考虑得更妥贴才对，他已然释怀。

　　可作为心意的承接者，迟抒却仍心怀愧疚：
　　“封忆尘，那天的事实在抱歉。然而你的一番赤诚美意，我暂时无法回报，我……也很抱歉。”

　　漂浮流动的空气在这一刻凝结，恍若焦灼到能令人窒息。
　　封忆尘一时未及回应，迟抒也低头不语。

　　静默半晌后，迟抒浅浅地抿了一下唇角，不由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一条近乎搁浅的鱼儿。
　　她轻轻转身拿过一直放置在身旁的白色托特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黑金礼盒，其中有序陈列的是几个由纯金打造的NBA球星周边纪念品摆件。
　　这个礼物是她根据之前就已了解到的、关于封忆尘的运动喜好而专门定制的，然则现在要送出去时竟莫名有些不敢直面。

　　可是，此刻在封忆尘的眼中，迟抒眼神闪烁不定，传到他耳边的语气却仿佛坚定无比：
　　“这个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就当留个纪念吧，也愿你以后，能获得更多珍贵的东西。”
　　她的声音分明温柔，可这话语却如同那个寒冬的萧瑟风声裹挟而来，竟使得早春的风景都失了几分和煦的颜色，让封忆尘的瞳孔一瞬间仿若失去了聚焦点、一颗心恍惚间沉了又沉。
　　眼见着如此明媚的春光，可现实竟然让他又迫不得已陷入那天的凛冽风雪。

　　甫一想到那些，封忆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阵阵苦涩又丝丝缕缕地泛上味蕾，一时间也让他嘴角的笑意都变得无比涩然：
　　“这……算是什么呢？要将它作为你拒绝我的回礼吗？”
　　迟抒闻言瞳孔微沉，拿着礼物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几下，却也是说不出任何一句否定的话语。她只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此番只为道歉，别的心意暂且不能说。

　　即便本就有如此打算，可是她终究无法说得太过决绝。
　　然而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清楚听到那几个字时，她的心中仍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实在难以言说其中滋味，愧疚却一味地随之蔓延，她轻声道：
　　“我真的很抱歉，很感谢你的心意，可是我现在没有其它可以回报的了……然而往后的时间还很长，我也不能轻易许诺。但我相信会有更好的风景在美好的前程里等待你发现。”
　　封忆尘不防她对此事仍念念不忘，亦不防她竟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又因她的这句话忽而了然地想到——
　　或许这次能在学校此处见到她，就是因为她今日是为此事而来。只是因为他被此番偶遇的惊喜与场景迷蒙了双眼，想越过那天的不快插曲与她谈论别的话题才导致暂且搁置而已。
　　果然，下一刻，身旁的人说出的话不仅印证了他的猜想，还又一次让他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眼见他迟迟未接礼物，而且面容间的神情愈发受伤、面色却越发晦涩难懂，迟抒的心跳也不禁如同擂鼓，却只是缓缓放下礼物置于自己膝上，双手也交叠着轻搭在礼盒上，脑海中不断组织着语言，意图消解和缓这萧索的气氛：
　　“其实，我今天本就是专程来找你的，除了想重新真诚地和你道个歉之外，也确实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你，它也是我精心准备的。可惜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了，原本以为至那分别，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有交集，可时光却总喜欢制造惊喜。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想联系你的时候，才发觉我们之间竟然连一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因此也体验了一番“水中捞月”的无力感与失落感，也知道了那天你能找到我是多么不容易，而且特意来找我的这份心意也实属难得。
　　“所以，我也是真的感谢你，想要送你这份礼物也是发自内心的。”

　　封忆尘还没缕清思绪，原本不想应对这个含义复杂的礼物，只是现下这番话倒反而让他不得不重拾回忆、正面回应心中的酸涩与凄楚：
　　“迟抒，我的心意你已知晓，说出的话我不会收回，但我也不会迫使你给予回应，只是……不要再祝我遇到更好的风景。你又怎知这一场不是我心中所愿？与之相遇就足矣呢！”

　　迟抒闻言心中一惊，霎时颇有触动，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封忆尘苦笑一声，又缓缓与她道：
　　“你不必苦思冥想要如何回报于我，更不必现在就给予我承诺，你可以慢慢考虑。况且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往后的时间还很长，所以，你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清楚。
　　“但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确实要去奔赴美好的前程，但那条路上已经有最好的风景相伴了。
　　“至于那天，无论是表白还是礼物，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这下迟抒真的不知要如何应对了，在这样的时刻，好像她能想到的所有言语都变得那么单薄，让她觉得难以承载这份心意。
　　于是她转而看向面前的礼物，眼帘低垂着，只沉默不语，半晌后才抬眸望向身旁的封忆尘，小心试探着：
　　“那这个礼物……”
　　封忆尘却反问：
　　“现在是以什么理由赠送呢？还是当作拒绝我的回礼吗？”
　　听闻他这个语气，迟抒心知刚才又一次伤到他了。
　　是以，她极快地调整心绪，侧身面向封忆尘，回望他的眼睛，谨慎地措辞后真诚道：
　　“对不起，封忆尘，那天以及刚才的一切是我不对。可除此之外，这个礼物我也是想作为友谊象征的，不是当作回礼，而是早在高中毕业后不久就定制的，只是因为无法联系一直没有机会将它送给你，倘若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可以收下这个礼物吗？”
　　封忆尘直至听到她的这些话语，揪紧的心才骤然松开，胸腔也终于开始运转，让他重新得以透气，继而面容间的笑意也终于逐渐舒展，甚至带上了几分令他也始料未及的惊喜之色：
　　“真的是高中毕业之后就准备的吗？专门为我准备的？”
　　见他终于展颜，迟抒也不禁感到心中松快，语气甚为笃定：“是，也是为了感谢你那时鼓励我要坚定地追逐理想，让我在那时获得了些许勇气，从而勇敢地选择了自己想要前行的方向。我心里特别地感激你。”
　　话音方落，她又重新拿起礼物，粲然一笑，将礼物递给封忆尘。
　　封忆尘此次倒也释然地接过了礼物，真诚地道谢后又拿出手机，转而看向她摊手展示着道：“重新添加一个联系方式吧，这一次，好好地保存着吧……”
　　无论是我还是这之后所有的时光，都好好地留存着吧。

　　仅仅是将这讯息备注完全，封忆尘却已经觉得满心欢愉，宛然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失而复得，令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畅快庆幸。
　　他也同时宽慰自己：心急不得，慢慢来吧。

　　诚然，遇见便已是美好的年华里盛开的繁花，即使在深冬化作春泥静默无声，所幸在春天的第一缕春风中又展露新颜。
　　纵然这繁华美景的盛放为时尚早，但有心之人又岂会不知美好需要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