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源与风景＊沐浴阳光的胆小鬼》月云岫生

13、第十三章 答案呼之欲出

　　第十三章 答案呼之欲出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小半日，夜幕降临时，迟抒从复习资料的页面中甫一抬头，便瞥见了窗外低矮护栏上挂着的颗颗雨珠，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只是没有光影，形状也不甚清晰。

　　这个学期的小考，她们已经考了不止一个学科了，却没有哪一科目让她这般难以忘怀。
　　今天这场考试的其中一道题，题目为——
　　‘如果人生以“遗憾”为题，你会交出怎样的答卷？’
　　她只觉得那些字眼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看似只需稍微加以思考就能知道如何展开叙述的题目，却因着“背书”这一板固模式的禁锢，令她反复思量也不知如何落笔……

　　遗憾么？是遗憾的吧！如何能够不遗憾呢——
　　明知答案却又无法言说的那种懊悔以及无可奈何的心境，令她一直耿耿于怀。那几个字以及封忆尘道别前的复杂目光，更是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文学选修课，本着让学生们有一个轻松愉快的课堂体验，文言蹊教授前所未有地破例给大家放了一场电影，美其名曰‘作为给大家本学期刻苦学习的奖励’。
　　而这个决定也确实让一众学生喜笑颜开，更让几个平时的得力助手欣喜若狂地欢呼‘先生高义’。
　　于是，一场电影就在文言蹊教授笑骂那几个学生‘就尽会耍贫’的和蔼语调中缓缓在光线昏暗的教室里拉开了帷幕。

　　因为早有耳闻今天的课堂上会播放电影，所以迟抒今天没有选择前排的课桌，而封忆尘此时自然选坐在迟抒后一排的位置。
　　长排的桌椅上坐满了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学，大家都在静静观看着电影情节，封忆尘亦是单手支撑在桌上目视前方，只是在他的视野中除了变换的画面之外，还有一个半扎发的背影：
　　她的发丝轻挽处别着一枚丝绒小发卡，温柔中又透出几许俏皮。
　　因为她靠在椅背的坐姿，其间一缕发丝从座椅靠背的间隙中半悬垂在桌面，正靠近他放在椅背后的另一只手边。

　　封忆尘只不动声色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让那缕发丝覆于他的指尖。而后才又将目光投向电影画面中——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铺洒在群山与村落间，透过玻璃窗远远望去，竟也颇有些雾蒙蒙的浪漫意味。其间夹杂着的，那清脆悦耳的鸟鸣与不断飞驰而过的车轮声，既是夏日时光的耳语，亦是钢铁森林的喧嚣……

　　时间在这昏暗且静谧的课堂氛围间悠悠流转，这一节课就在同学们偶尔忧愁、偶尔欢笑、偶尔义正言辞的感慨声音中逐渐临近尾声。
　　课后，教授叮嘱了一番考试事宜便宣布课程的暂时完结，学生们也各自散去。
　　迟抒和封忆尘两人在课后都还各自有事情要去完成，只是在岔路口之前还有一段路程可供他们多有一些时间就文学作业交谈一番。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结束讨论之后提及刚才那个电影，更不该问出这个让迟抒此时此刻还无法妥善决定、亦无法给予答案的问题：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相信他吗？或者说，如果是你面对那样两难的困境，你又会如何抉择呢，你会不会选择相信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问得委婉，可是对于迟抒而言，所谓的‘喜欢的那个人’却只有他，如此一来，这与问她‘在左右为难时会不会相信他、会不会选择他’也就毫无二致。所以这让她如何回答啊，她只觉得自己全然已经无法继续思考、更无法给予答复。

　　在天空中聚集的层层乌云任凭阵阵大风吹过也久久不曾散开，似有大雨将至的态势，此景扰人心神，迟抒却终于能够聚焦自己的思绪和声音：
　　“我……也不敢确定，可能我会选择独自面对吧。”

　　封忆尘看起来似乎是一如既往地沉心静气，只是在两人道别时，他的声音却已然不同以往的轻松。
　　复又想到这些，迟抒缓了许久仍觉得难以释怀，她不禁诘问自己的内心：
　　分明对许多事情都能够迅速拿定主意，可为何每次都在关于他的这件事情上，魂不守舍地做出一些会让自己难过与遗憾的决定呢？
　　他虽然询问的是‘如果’，可现实的情况里，自己不正面临两难的抉择吗？难道真的不能相信他、真的不能选择他么？

　　这些对自己的质问让她的目光无法再聚焦于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得已将那些复习资料逐一整理好收纳进竹纹手提包，打算直接回宿舍休息一会儿。
　　缓慢走回宿舍的一路上她尽是如此这般复杂的心绪，甚至都已回到宿舍躺在舒适的床铺当中了，她仍未走出心境中的阴霾与晦暗。

　　而在他们两人道别之后，封忆尘也只能宽慰自己：
　　或许，有些话倘若当时没有机会问或者说，也自然有它的道理，不必介怀。

　　然则白日里总有大片闲暇时光可以分散精力，可以用各种理由开解自己。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遗憾的、难以释怀的情绪便会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然后以势不可挡的力量侵袭心田，并迅速蔓延开来——
　　教人辗转反侧……
　　教人知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不同色泽的无尽夏绣球花尽情地舒展着枝叶，纷纷呈现出花团最美的姿态，天光从层层乌云中穿射而出，在花团锦簇中投映着浅淡的光影。
　　封忆尘和迟抒两个人并肩走在教学楼外的那条林间石板路上，低头便可瞥见芍池中自由穿梭的一条条小鲤鱼。
　　走过低矮的木桥之后又行了一小段距离，两人同时驻足在那个分岔路口前，此处的绣球花开得正好，各色的花团在光影流转间展现出灼目的韵致。
　　迟抒转过身正准备说再见，封忆尘已经先一步开口：
　　“你等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怎么了？”迟抒回想了一下日程后回应道。
　　封忆尘也温柔浅笑着：“那一起走走吧，今天天气还不错，适当放松一下。”
　　迟抒嫣然一笑回话：“也可以。”
　　是以两人便沿着盛放的绣球花走在石板路中间，欣赏着此时的天光与风景。
　　封忆尘侧过头看向身边浅笑嫣然的人，竟没来由地想起了刚才的电影情节，于是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迟抒，你觉得刚才电影中的女主人公怎么样？”
　　迟抒因他的问话而认真地回想着电影中女主角的伟大壮举，觉得此刻的自己仍然倍受触动，坦率直言自己的感受：
　　“我觉得她对待自己族人的举措很勇敢，也很振奋人心，而且在遇到爱情的时候也能够做到是非分明，与所爱之人并肩作战，那般坚定地守护着脚下的那片土地以及族人的信仰，真的很伟大。”
　　封忆尘对她的回答表示赞同，但他更期待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便又问：
　　“那如果单论她和男主角的爱情呢，你对这样的爱情理想怎么看？”
　　这下迟抒的回答却没有那么斩钉截铁了，她甚至连思维的齿轮都卡顿了一下，回溯了很久才缓缓道：
　　“我很羡慕他们，也很憧憬他们那么坚定且美好的爱情，只是我却不敢相信这样美好而又坚定的爱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更不敢相信现实的人世间真的会有痴情人能不离不弃、相爱如斯。”
　　原本淡定倾听的封忆尘，此刻听完她的回答，却骤然觉得心间潮水翻涌而来，他停下脚步轻轻扣住迟抒的手腕让她面对自己，而后认真地询问她道：
　　“迟抒，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个问题也只有你才可以为我解答，还请你听着自己的心声，认真地回答我，好么？
　　看着他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迟抒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封忆尘进而又轻轻扣住她的双肩拉近一些距离，注视着她的眼眸认真地问：
　　“你喜欢我吗？”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封忆尘更加认真严肃地注视着迟抒的眼睛，不敢错过其间一丝一毫的反应。
　　闻言，迟抒的内心剧烈地跳动着，其间的小鹿已然完全迷失了方向，她蓦地有些不敢直视封忆尘的眼睛，本能地只想侧身回避，可封忆尘扣在她双肩的指节让她逃无可逃，只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再一次认真地点点头。
　　见她如此认真地点头，封忆尘几乎是有些大喜过望，一反刚才的肃然，笑容几乎是瞬息间跃上他的面颊，让他霎时满面春光。
　　半晌后他正了正色再一次询问着：
　　“那如果是你面对两难的困境，你会选择我并且相信我吗？”
　　但这次的问题，迟抒却许久没有回应，只是一直低头沉默着，等了好半晌后耳边才传来她温柔一语：
　　“我……也不敢确定，可能我会选择独自面对吧。”
　　不防竟然听到她如此回答，封忆尘心中猛然一怔，正想上前离她更近一点，却忽闻一阵响沉的雷声，再次睁眼时便是一片虚空的昏暗夜色。

　　从梦中惊醒的他看向宿舍的天花板，而后才听闻从夜色中传来的密集雨声，这一切在这个暗夜里竟莫名让他有几分不真实的心安的感觉。

　　他抬起一只手臂搭在额头，只不过睡意已经因这一阵雷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便轻阖眼帘回溯梦境中的种种。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不管结果如何直接告诉迟抒他的心中所想，但是不行，因为她会胆怯退缩，她会惊惶无措，他不忍心不顾她的处境。

　　梦中的一切只是如泡沫般虚幻的影子，但他会把这当作一种警示，他会试着多了解迟抒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隐忧。
　　他会告诉迟抒世间有人值得信任，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会对她交付真心，然后把一切与之相关的特别权交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