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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只缘此物独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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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只缘此物独有
读《石头记》时,常记“太虚幻境”中有一匾额题词,为一副——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的联语。
不管是它出现的地点,还是这句话本身,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迟抒都觉得难以忽视其中的暗示意味。
她蓦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电影情节,那是一个让她印象非常深刻的画面——
在那个家徒四壁充满“父子战火硝烟”的房屋中,在那样茫然无措兵荒马乱的时间里,那个可怜的男孩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情书和兔子玩偶藏好了。
她之前尚且不明白这个微小举动的原因,但她现在似乎有些懂了:因为那些是别人带着爱意给他的,并且,是只给他的。
那些漂浮而过的零碎片段以及眼前这有序排列的插图,令迟抒不禁想着:
难道美好的爱情……或许就只能存在于“童话世界“吗?可是故事中的励志那般真切感人、那些令人触动的振奋也不作假啊。
令人无可否认的是,在这将近十九年的岁月时光里,因为季瑾一“言传身教”的深刻影响,以致于迟抒有时也是不相信爱情的,觉得它似乎荒诞且虚假。然则书中文字里藏着的“孽海情天”,又总是猝不及防令她动容。
而且,那些与封忆尘相关的许多瞬间,以及来自于封忆尘的温情脉脉的关心,也同样令毫无防备的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也令她内心无数次地产生悸动。
大脑被这些繁杂情绪裹挟从而无法进行深度思考的时候,她的人也随心而动从观景室内的藤椅上起身来到了卧室的窗边。
未掩的窗棂之外仍可见园林中被细雪装点的玉树琼枝,偶尔有几点飞雪顽皮地降落在案台边的雕花木窗格纹上又悄悄融化。而此处的木柜还专门存放了她的许多礼物,都是她珍藏的心爱之物。
这组沉香木的储物柜与案台临窗而设,与墙面一侧的水墨兰草挂画相呼应,柜子最上层的内置抽屉里摆放的是封忆尘此前送给她的所有礼物。
昨天还新增了一个名为“元宵同乐灯”的纪念品小摆件,圆形灯体的陶瓷上刻有市井元宵图景——
“孩童赏花灯、情侣猜灯谜、阖家吃汤圆”等图样围绕着灯芯处的旋转轴,整个造型小巧精致却又趣味盎然。
她的脑海中乍然就浮现出当时在购买的时候,老摊主师傅信誓旦旦地向顾客吹捧自己技艺的话语:
‘这可是独家秘制古法工艺,保证摔不碎的,就靠这门手艺吃饭,绝对良心商家。’
忆及此,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却也因此有些感慨。
一方面感叹工匠们实属不易。
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些由匠心精雕细琢的不同品类器物,尽管它们确实不会碎,可是珍惜它的人又怎么会敢轻易尝试将其破坏啊。
迟抒从抽屉最里层的格子间取出那个寓意特殊的礼盒,她自己甚至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居然是她收到这个礼物之后,首次将其拆开。
去年那个寒假她就已经将礼物带了回来,却只是妥帖地将它安放在这个位置,这个不会轻易被翻找到、她也不会轻易去触碰到的隐蔽之所。
她自己也无法说清究竟是在惧怕什么、又是在逃避什么。
想起在步入大学之前,她和封忆尘之间除了在学校的交集,就没有其它任何可以相互联系的空间以及时间,更遑论赠送对方礼物。
而其间根源大抵都是在她这儿,因为她既不敢收,更加不敢送。
所以眼下这个礼盒严格意义上而言,可以说是封忆尘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不知是因为被细心收藏还是因为它的材质珍贵,触目仍是玲珑剔透的形态,如同天然形成的白羽书签和永生玉兰静静地搁置在礼盒中,迟抒伸出手拿起那朵未被金属环扣束缚的玉兰,分明是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毫无缘由地感觉到惬意。
时光久远,她早已记不清是在怎样的契机中告诉过封忆尘,说她最喜欢的花是玉兰。
但她此刻真切地感知到这个礼物应当花费了他不少心思。
这种被人惦念重视的感受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却又让她的内心如同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避无可避地浸没在那柔和舒适的气息里。
一时间宛然这个冬日的风雪都消减了几分,缥缈薄雾中的景致都似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