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源与风景＊沐浴阳光的胆小鬼》月云岫生

1、第一章 雨夹雪中的羽毛书签

　　第一章 雨夹雪中的羽毛书签

　　在一个寻常的下雨天，这个城市也同时降临了久违的一场初雪。
　　迟抒撑着一把透明的国风云影纹雨伞，独自行于文学院的湖边小路上。
　　正所谓“细雨绵绵遇雪飞，寒风轻舞伴冬归”。
　　还真是极为应景啊！
　　一时间只觉得无比闲适悠然的迟抒，信步闲庭一般静默地欣赏着这景致。
　　她尤其喜欢下雨天，也曾经仔细思考过原由。
　　大概也是因为：雨后的天空是澄明的，雨后的空气是清新的，雨后的风景是疏朗的，雨中的心灵感受是平静的。
　　然而今天，即便天公作美，好意为迟抒添了初雪这样浪漫的元素，她此刻都霎时间感觉：可能也并没有那么平静——
　　她的脚步倏然停顿在原地，脚下的鹅卵石也仿佛在此时叩击着她的心扉。
　　因为在雨幕的另一边，有一个她心心念念、却还无法宣之于口的人，正缓步向她走来。
　　——
　　他们最初有交集也是一个下雨天。
　　彼时，他撑着伞和她一同走在那梧桐树下。
　　密集的细雨仿若丝线一般将他们牵连在一起，那之后的每个周一都让他们的距离更进一步……

　　迟抒无言地抬头望着已然走到她面前的封忆尘，一瞬间只感觉周围寂静无声，仿佛连寒风也静止了……
　　直到封忆尘温和的声音随着纷飞的雨雪轻轻飘过来：“特意来文学院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迟抒回神，即将脱口而出的“好久不见”，倒是先被他一句“特意来找你”噤了声。她缓了一下心绪才疑惑询问：“特意来找我？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吗？”
　　封忆尘温和地笑了笑：“看到了一个礼物，觉得与你相称，想将它送给你。”说着，递给迟抒一个精美别致的礼盒。
　　迟抒下意识抬手接过。
　　只见——
　　一方素绢裹玲珑，剔透冰晶映云纹。
　　礼盒那透如蝉翼的亚克力外壳周围泛着柔光，其中俨然别着一支工艺精巧的白羽书签；旁边还倾倚着一朵同样精工细制、色泽呈粉白相间的永生玉兰。
　　只是这朵玉兰却并无束缚的金属环扣，好似是特意加进去的。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礼物送得可谓甚得人心，迟抒完全被惊艳了：“你怎么突然要送我这样贵重的礼物啊？”
　　闻言，封忆尘笑意加深了些，连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温声道：“因为觉得它寓意很好，想着你应该是会喜欢的，将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够在文学这片广阔天地自由飞翔，汲取源源不断的知识与智慧，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言至此处，他停顿片刻，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机的屏幕，似乎是担心接下来的话会吓到她一般，声音几近温柔：“而除此之外，它还代表着纯真圣洁，既是人的心之所向，亦是……人的心之所往。”
　　封忆尘本想表白得再委婉一些，但此时此刻的情景这样合适。
　　面前的人收到这个礼物的喜悦也好似在无声地鼓舞着他，令他顷刻之间心潮涌动、难以自持地一字一句将自己的心声坦诚相告：
　　“迟抒，这个礼物还承载了我的爱慕和情意，你我也算相识已久，大学四年时光漫长，你可愿与我……”

　　迟抒慌乱，承载着满怀心意的礼盒倏然掉落在地。
　　如同封忆尘的心也沉了一下，令他未尽的表白话语也戛然而止。

　　两人在雨雪幕帘中同时半蹲下去捡礼盒，指尖相碰，目光相触。
　　迟抒顿时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连带着她膝侧低垂的青玉元夕刺绣边大衣下摆都因这迅急的动作而陡然在寒风中来回摆动了几下。
　　封忆尘犹自缄默着将礼盒捡起来，而后起身从藏青色冲锋衣口袋里拿出纸巾掀开包装，不急不徐地擦拭着礼盒上的点点水珠。
　　他认真地看着迟抒已然低垂的眉眼，心下不由得叹息一声，继而言辞诚挚地轻声说道：“抱歉，我刚才无意冒犯。但这个礼物也算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觉得它与你特别相称，还望你能收下它……就权当是满足我的一个心愿，好吗？”

　　说完这些话，观察着迟抒神态已不似之前那样紧张无措，封忆尘走近了一步后俯身轻轻地拉过迟抒的手，将礼盒轻轻地放置于她手掌心。
　　可再次拿着这个盛满心意的礼盒，迟抒在这一刻恍惚间觉得，这已然不只是一个礼物，更是封忆尘那纯粹且真挚的心。
　　因此，她的指尖连同心脏一起，仿佛骤然间被烫了一下，却只能颤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打破此刻这样令她心感涩然的氛围，可动了动唇竟是发不出其它音节，而且若是再将礼物归还，也未免太过分。所以她只能充满歉意地抬眸看向封忆尘，只不过片晌，却又在封忆尘复杂的目光里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呼吸，更在封忆尘受伤的神情里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被攥紧。
　　四周太安静了，就连风声都在这样的氛围里悄悄隐去，然而雨雪却还未停歇。
　　迟抒蓦地察觉这氛围让她心生颤栗，所以她忽然之间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她逃离得极其匆忙，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封忆尘欲言又止的模样。

　　封忆尘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刚才的话，刚转过身便只看到她在轻雪细雨中步履匆匆的单薄背影。他久久伫立在原地，此时他才恍然发觉——
　　这个冬天竟是这般的寒冷，就连这原本浪漫动人的初雪景致，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荒凉。
　　明明冬天的脚步才刚刚停驻，他此刻却只希望冬天快些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瑟的寒风裹挟而来，吹拂过他肩上的零碎雪粒，也让他漂浮的神思终于得以回归，却是兀自静默着沿着来时的方向、亦是迟抒刚才匆忙离开的方向移动着脚步，酸涩的眼眸缓慢地掠过周围的风景——
　　——高中三年的时光不算漫长，并不足以让他轻易言说某些情感、更不足以让他轻易许下某些承诺，因为那时的他尚且没有足够承担未来的能力。
　　——可高中三年的时光也不算短暂，已然足以让他看到并知晓迟抒对待所谓“爱情”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的犹豫和为难。
　　而且除此之外，倘若那时不是在偶然的机缘下遇到，又凭借他暗自努力争取的机会，那只怕他和迟抒甚至都不会产生交集。
　　但如今他已然能够坦然道出心中的喜欢，然而她却还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回应。

　　思及此，封忆尘心中一时隐隐作痛，可是他却不能、也无处排解这些情绪，更加无法埋怨迟抒分毫。
　　因为他明白她内心的脆弱与不安，也明白她是因何而犹豫不决与彷徨无措。

　　或许是数月的光阴太过短暂，以至于曾经的某些深刻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被抹去。
　　但是封忆尘没能说完的那些话，却只能暂且随着凛冽朔风逐一散去。

　　因为迟抒仅仅为着那几个字就那样惊惶失措地逃避退缩，连同封忆尘的心海也因为刚才的情状被搅得更难安，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想着：
　　刚才只是随心而动，以至于一时不慎竟然如此冒进……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又胆怯地退缩到原点……这场表白于她而言可能还是太过突然了。
　　也罢，慢慢来吧。

　　然而此时另一边的迟抒，也与封忆尘一样——
　　百感交集，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