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澄明》晓晓晓涵

3、第 3 章

　　后背撞在粗糙树干上的钝痛让我瞬间清醒，又瞬间更加混乱。

　　篝火晚会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隔着一片稀疏的灌木丛，那边是热闹的人间，这边……这边是张澄陌把我困住的、空气稀薄的结界。

　　他刚刚说什么？

　　筛掉？情书？他筛的？

　　我脑子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试图消化这句信息量爆炸的话。手腕还被他死死攥着，皮肤相贴的地方，他指尖的凉意和我骤然升高的体温形成诡异对比，烫得吓人。

　　“你…你什么意思？”声音出口才发觉干涩得厉害，几乎变了调。我试图挣扎，但他压下来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澄陌的目光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惊慌失措的蠢样。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几缕黑发滑过额角，那动作本该有点无辜，落在他身上却只剩居高临下的审视。

　　“字面意思。”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理，“从你进校门收到第一封开始。内容空洞的，筛掉；字迹丑陋的，筛掉；动机不纯的，筛掉。”

　　我瞳孔地震。

　　所以……所以下午那摞让我得意洋洋、差点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情书……是经过他“筛选”后的？是他觉得……能入眼的？

　　一股说不清是羞愤还是被冒犯的情绪猛地窜上来，暂时压过了恐慌。“你凭什么？！”我声音拔高，带了点尖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那是我的信！你谁啊你！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凭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似乎掺进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玩味。攥着我手腕的力道非但没松，反而又收紧了些，拇指似乎无意识地在我突起的腕骨上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我浑身猛地一僵，所有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又轰然退去，留下四肢百骸一阵发麻。

　　他俯身，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发。那股干净的皂荚味混合着夜晚微凉的空气，蛮横地侵占了我的所有感官。

　　“就凭，”他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我发烫的耳廓，带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锐利得像是能剥开一切伪装，直直看进我混乱不堪的内心。

　　“男朋友这种小事，”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得我心脏抽搐，“得亲自把关。”

　　男朋友？！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之前所有的自我欺骗、所有构建的“笔直”理由，在这句话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不是塞错了！他不是有什么正事！他他妈的就是！就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他还！他还如此理所当然！如此霸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要你把关！我是直的！笔直！”我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低吼出来，色厉内荏，挣扎的幅度更大，膝盖下意识就想往上顶。

　　他似乎早预料到我的反应，空着的那只手轻而易举地格挡开我的攻击，小臂压下来，反而将我困得更死，彻底挤进他和树干之间逼仄的空间里。

　　“直的？”他重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致命的、看穿一切的危险味道。他的视线从我惊恐的眼睛，缓缓下移，掠过我烧得通红的耳朵，最后停在我因为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嘴唇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所过之处，皮肤像被点燃了一样燎烧起来。

　　“夏雯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哑下去，裹挟着夜风的微凉和一种不容错辨的强势，“你确定？”

　　我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篝火晚会的歌声笑语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全世界只剩下他逼近的气息，和我胸腔里疯狂擂动、快要爆炸的心跳。

　　逃！

　　这个念头终于冲破所有混乱，占据了我大脑的制高点。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低头，狠狠撞向他下颌可能的位置（没敢真用力），在他格挡松动的瞬间，手脚并用地从他臂弯下的空隙里钻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他，像只受惊的兔子，朝着有光有人声的篝火晚会方向，跌跌撞撞地拼命跑去。

　　风声呼呼刮过耳边，盖不住我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和那句魔咒般的话——

　　男朋友这种小事，得亲自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