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澄明》晓晓晓涵

2、第 2 章

　　我捏着那封纯白色的信封，指节捏得发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我耳膜发疼。

　　张澄陌。

　　这名字跟烙铁似的烫在我脑子里。开学典礼上，那人站在主席台前，一身冷白皮在聚光灯下跟玉雕的似的，锁骨长度的黑发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露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新生的神经末梢上。高冷，学霸，拒人千里之外——所有关于“学神”的标签贴他身上都嫌不够分量。

　　他给我写情书？

　　我他妈是男的啊！他是不是塞错人了？对，肯定是塞错人了！他大概是想塞给哪个漂亮学姐学妹，结果眼神不好，塞我这堆情书里了！

　　我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信封上“夏雯稚”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那字迹，跟开学典礼背景板上的嘉宾名字一个风格，锋利又工整，绝不可能认错。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是张澄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一会儿是我对着镜子发誓“哥绝对是直男”的铿锵誓言。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哥们儿知道，我得被笑到大学毕业。

　　我像个做贼的，左右瞟了瞟，确定没人注意我这个角落，然后做贼似的、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口挑开。

　　里面就一张同样质感的白色信纸，展开，只有一行字，依旧是那力透纸背的字迹：

　　今晚九点，东苑小树林，第三张长椅。

　　没有落款。

　　言简意赅，跟他的人一样。

　　我盯着那行字，感觉它不是写在纸上的，是拿刻刀直接刻我视网膜上的。

　　去？不去？

　　去个屁！我是直男！去了不就等于默认了什么吗？万一他真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打了个寒颤，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可是……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呢？万一他真是塞错了，或者有什么正事？学神哎！说不定是看中我的才华（虽然我暂时还没发现），想拉我进什么牛逼的项目组？或者是我不小心捡到了他什么重要东西，他写个纸条来要回去？

　　对，一定是这样！我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试图构建一个合理且笔直的理由。

　　可是……哪家好人约人晚上九点小树林见啊？！这地点这时间它正经吗？！

　　整个下午我都魂不守舍。收拾行李时把袜子塞进了鞋盒里，铺床单时差点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同寝的哥们儿陆续到了，互相打招呼，我笑得像个面部神经失调的傻子，脑子里反复循环的就那行字：九点，小树林，第三张长椅。

　　晚饭食不知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蹭向九点。

　　窗外天色彻底暗透，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晕勾勒出树叶的轮廓，风一吹，沙沙响，跟鬼片现场似的。

　　我坐在书桌前，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

　　八点五十。

　　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妈的，就去看看！万一真是正事呢？要是情况不对，我扭头就跑！我体育考试可是满分！

　　我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响。佟依明诧异地看着我：“嘛去啊夏哥？这么晚了。”

　　“呃……散步！对，吃撑了，散散步！”我撂下这句漏洞百出的借口，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了寝室门。

　　九月的夜晚带着点凉意，吹在我发烫的脸上。我一路埋着头，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没出息，脚底下却像装了导航，精准地往东苑小树林挪。

　　越靠近那片黑黢黢的树林，我心里越打鼓。路灯的光在这里变得稀疏黯淡，树影幢幢，跟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衬得这里寂静得吓人。

　　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深色的木质长椅，孤零零地待在光影交界处。

　　椅子上没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的……失落？

　　呸！失落个鬼！

　　我迟疑着走过去，左右张望。难道耍我玩的？或者我记错时间了？

　　就在我疑神疑鬼，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一股微凉的、带着干净皂荚味道的气息笼罩下来。

　　我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惊人，下一秒，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粗糙的树干，震得我闷哼一声。

　　眼前是张澄陌放大的脸。

　　月光和路灯稀疏的光线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此刻在近距离的逼视下，深得像潭水，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锁骨长度的发丝有几缕垂落，扫过他清晰的颧骨。

　　我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味道，和他压过来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他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砸下来，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以为，那些送到你手上的情书，都是谁筛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