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澄明》晓晓晓涵

21、第 21 章

　　“需要我帮你……把关一下吗？”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钻进心里，像带着细小的钩子，把我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勾走了。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那个女生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有桌上那封皱巴巴的粉色情书……所有的一切都模糊褪色，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世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牢牢锁住我的眼睛。

　　把关。

　　又是这两个字。

　　从最初小树林里的宣告，到后来无处不在的渗透，再到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近乎挑衅的“帮忙”。

　　他一直都在把关。把我身边所有的“可能性”，一个个，冷静地、不容置疑地，排除掉。

　　而我，从一开始的惊恐抗拒，到后来的心烦意乱，再到现在的……心跳失序，无所适从。

　　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掌控一切的样子，一股说不清是委屈、是愤怒、还是豁出去的冲动，猛地冲上了头顶。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要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凭什么我的“桃花”都要被他一手掐断？凭什么他就能这么冷静地、像个局外人一样对我“把关”？

　　我受够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

　　我没有去接那封情书，也没有推开他。

　　而是抬起那只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拈着信封的那只手腕！

　　指尖用力，甚至能感受到他腕骨坚硬的轮廓和我指甲上那层光滑的黑色漆面。

　　张澄陌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垂眸看向我抓住他的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墨色覆盖。

　　我不管不顾地，借着这股蛮劲，扯着他的手腕，转身就往外冲！

　　“夏雯稚！”

　　“学神！”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话说清楚！

　　我拉着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教室，穿过走廊，一路跑到教学楼后面那片没什么人来的小竹林。

　　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

　　我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张澄陌站在我面前，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衬衫袖口因为我刚才的拉扯微微有些褶皱。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直起身，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所有的慌乱、羞恼、委屈，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张澄陌！”我喊他的名字，声音因为喘息还有些发抖，但眼神却直直地瞪着他，“你够了！”

　　他眉梢微动，依旧沉默。

　　“什么狗屁把关！什么男朋友得亲自把关！”我越说越激动，脸颊因为愤怒和激动而泛红，“你问过我了吗？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把我身边的……把我身边的……”

　　“桃花”两个字在嘴边滚了滚，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卡住了。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张澄陌安静地听我吼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夜海，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竹叶的阴影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也更具压迫感。

　　“凭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然后，他抬起手，不是碰我，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过我因为激动而沁出细汗的额角，将一缕黏在那里的发丝拨开。

　　指尖微凉，触感却滚烫。

　　我浑身一颤，所有准备好的质问和怒火，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得过分的动作打散了。

　　他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顺着我的脸颊轮廓，缓缓下滑，最终停在了我的下颌处，微微用力，迫使我抬起头，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

　　“就凭这个。”

　　他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我混乱的心上。

　　我愣住：“……什么？”

　　他看着我，眼底的墨色浓得化不开，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怔忡又无措的脸。

　　“就凭，”他顿了顿，指尖在我下颌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密的战栗，

　　“从你顶着这头傻乎乎的长发出现在报到点，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收情书的时候。”

　　“就凭，你明明吓得要死，却还是鬼使神差跑来小树林见我。”

　　“就凭，你每次见到我，耳朵尖都会红。”

　　“就凭，你在我身边，能睡得毫无防备，还会说梦话追鸡腿。”

　　“就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带着一种致命的磁性，“我帮你涂的指甲油，你舍不得擦掉。”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跳就漏掉一拍，脸颊的温度就升高一度。那些我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反应和心思，被他一件件、一桩桩，冷静又残忍地摊开在阳光下。

　　无处可逃。

　　“夏雯稚，”他叫我的名字，目光专注得像是要把我吸进去，“我不是在替你把关。”

　　他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竹叶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冷香。

　　“我是在清除障碍。”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占有欲。

　　“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宣告：

　　“我看上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头发丝儿，都只能是我的。”

　　“听懂了吗？”

　　竹林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响，和我如雷的心跳。

　　我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势在必得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直男，什么挣扎，什么凭什么……

　　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碎成了粉末。

　　我完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颤音的单音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