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往事（停更）》Alatariel

30、第十五章 潘多拉的请求

　　“屠杀”于次日凌晨结束，漫山遍野的尸体在天亮前便被海水全数带走，然后成为海中猛兽们的飨宴……
　　也好，“他”巡逻时不用见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景象了，我多少有些庆幸地想。

　　雅典娜与阿瑞斯已经相继返回奥林匹斯山，波塞顿则需要继续在大陆上滞留数日以确定斩草除根。而我回到了奥萨山的神殿，将自己整个浸入漂满花瓣的浴池中，将一切思绪从脑中摒除……

　　直到一双手从身后轻轻地替我将长发隆起，盘在脑后，我才终于回神：“潘多拉？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往常，她要在夜深人静后才会来到我的神殿中做客……和赫斯缇娅一起。
　　她坐在池边，咬着唇，沉默了半晌，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氤氲的橄榄色眼眸迟疑地望着我：“我见到了皮拉……”
　　我直觉地想说不可能，但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我以为她已经……”
　　去世了 ……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的确是她，活着，依旧年轻，当然我知道，她已经将近三千岁了，但是很有可能她还能活很多年，你知道的，显然她有着比一般人长很多的寿命，所以有可能她还是处于中年，我是说相对一般人的人生阶段而言……”
　　她一激动就会开始一些偏离重点的自言自语。

　　“潘多拉，先冷静下来！”我抓住她的手，大声打断她的语无伦次，“让我起来、穿上衣服，然后你可以慢慢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深呼吸……好，再来一个……”离开浴池，披上她随手抓来的长袍，我扶着她的肩，努力安抚她，“好点了没？”
　　她一边深深吸气，一边点头，然后吐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现在，从头开始，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经过地中海，因为赫卡忒小姐需要一味草药，只有在南地中海，就是接近尼罗河那里……”开口不到几秒，她又开始不着边际了。
　　“潘多拉！记得呼吸。”我无奈地再次打断她，“还有，讲重点！你经过地中海，然后？”
　　“一艘方舟，上面只有两个人，那个男人是丢卡利翁，而那个女人让我觉得很熟悉，所以我靠了过去，然后我发现是她……”

　　“你肯定是皮拉？”
　　“我不会错认自己的女儿！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看着我，无比确定，这便是母性了吧——无论分开多久都能在第一眼便认出自己的骨肉。
　　“皮拉也算是泰坦神族的后裔，长寿并不奇怪……丢卡利翁是谁？”
　　“……普罗米修斯大人的儿子……”
　　她还是那么敬重那名男子……

　　“他有儿子？谁是母亲？”
　　我不禁挑眉，怎么没听父亲提过？难道连他都不知道？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被算计利用了的味道……
　　“他是在大人失踪……我是说，被捕后，才出生的；母亲是个人类，叫普洛诺娅……”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他和皮拉在一起做什么？”
　　“皮拉很早就结婚了，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两个半神，还真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我直觉地问道：“俄刻阿洛斯的女儿们做的媒？”
　　潘多拉吃惊的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该死地又猜对了！

　　“殿下，拜托您……”她再次轻声恳求。
　　“为什么来找我？”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都知道她是反对这场杀戮的，所以应该不会拒绝帮助你；而我……我可是支持清洗计划的……”
　　“她”指的，自然是赫斯缇娅。
　　她们一直比较亲近不是吗？和她在一起时，潘多拉一直是轻松自在的。而对我，她却总是小心翼翼，并且永远使用敬称。
　　对此，我曾经颇为介怀，但很快我便意识到，那两个都是受过厄尔庇斯纠缠的，谁也不可能比她们更了解彼此的伤痛。

　　“她一直希望我能遗忘过去；认为只有那样我才会快乐。她无法理解作为一个人类、一个母亲的执着。她要我自由地活下去，因此让我与过去继续藕断丝连是她做不到的，我也无法强迫她那么做。”潘多拉坦然地看着我，首次没有使用敬语，“但你是懂得的。你了解我的一切经历，一切思想，一切喜怒哀乐……最总要的是，那一次，是您意识到了莉莉斯……不，皮拉的存在。那是一种本能，母亲的本能。赫斯缇娅没有那种直觉，您有；所以，我相信你会愿意帮助我。”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而且，此次的确是您出面比较好，不是吗？”
　　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这次为了“清洗”地面的计划，奥林匹斯分成两派，搞得很疆。由我这个支持“清洗”计划的神祗出面，在“战友”面前自然会比较好说话。
　　这名看似温婉柔弱的女子，实际上心思不是一般的慎密。
　　而她，原来一直都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啊……

　　我苦笑着，将她拉上套着牡鹿的战车，向地中海赶去，心中不由感到温暖……
　　她给予我的是一种全然的信赖。那是连阿波罗都不曾给过我的；在某些问题上，他总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至于赫卡忒……她信任我，却只有我依赖她的份。
　　而这种被人完全信任、依赖的感觉，真好呢……

　　同时，另一个人却让我恨得咬牙切齿……
　　普罗米修斯，你永远利用不够我是不是？
　　一直在偷觑忒弥斯预言的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关于大洪水与物种清洗的事；所以，在了解到我对潘多拉的在意后，他一定会努力促成丢卡利翁和皮拉的联姻，就是算准了我一定不会对潘多拉的家人见死不救。

　　［……我依然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作为一个见证者……直到他们彻底毁灭为止。］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吧……而我们心照不宣的，是那个“他们”并非仅限于白银时代的人类。
　　现在想来，一定是正中他的下怀——他可能早计划好了要创造第三代的人类！
　　而有了那几个老在他身边转悠、疯狂崇拜着他的海洋仙女，要作出一些安排，以便让儿子代为执行自己的计划并不困难，比如儿子的婚事，方舟的建造，为大洪水来临作的准备，以及洪水褪去后该有的行动步骤……
　　该死的，普罗米修斯……
　　难道，连赫斐斯托斯用厄瑞玻斯石亲手打造的链条都不能阻止你兴风作浪吗？

　　“潘多拉……我们可不可以只救皮拉？我一定会帮她找一个好丈夫改嫁的……神族中有很多好的选择哦……”心有不甘，我开始徒劳地挣扎。
　　“皮拉会伤心的。”她轻易地便把我打发了。
　　“你就那么忍心我被人利用啊……”继续耍赖。
　　“普罗米修斯大人的手段不虽然太光明正大，但是您却无法不赞成他的出发点……”一语戳中罩门。
　　是啊，再来一代人类，如果能比这一代完善，如果能像潘多拉那样，无偿不是好事，可是……
　　“你能不能别那么了解我……”最后的，无望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