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往事（停更）》Alatariel

24、第九章 “预期”的魔神

　　三天后，潘多拉依然没有自昏迷的状态中醒来，而我的治愈术在她身上毫无反应，于是赫卡忒仔细回顾了事发当天的经过。很快，我们发现潘多拉曾试图强行合上诺西斯之壶，而最后一个逃窜出的幽灵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赫斯缇娅的脸色当场变得很难看，房间中的气氛转为凝重。那只幽灵并不似其兄弟姐妹那般凶猛，却也是最危险的——厄尔庇斯［１］，“预期”的幽灵，对所有痛苦与灾难的预期。

　　“我们从这里已经无法给予更多帮助，必须与她的灵魂直接沟通才行。”赫卡忒一边说着，一边在潘多拉的床边布下魔法阵，“她没有死，所以我无法召唤她的灵魂。厄尔庇斯似乎导致她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我将另外建立一个入口，而你们必须亲自进入她的意识中……我会引导你们。”
　　“不能让休普诺斯去唤醒她吗？没有屏障能够阻拦他。”我问。
　　“除了‘清醒’。”赫斯缇娅轻轻地摇头：“没用的，她没有在做梦，而是被困在自己的意识中，因为恐惧与自责而不愿醒来……”
　　“或者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赫卡忒补充道。

　　没有再多问，我熟门熟路地将手一挥，四周亮起上百支蜡烛。延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步入魔法阵中后，我阻止尾随而来的赫斯缇娅：“我来就好了。”
　　“你会需要我的帮助。”她说。
　　我耸了耸肩道：“只要引导她和我一起离开就行了，小事一桩。”
　　赫斯缇娅耐心十足地坚持着：“她有自己的意志，在那里，神祗的身份不会有太大的帮助。我们两个一起去多点把握。”
　　前提是她真如你说的那般不愿醒来……我在心中暗暗嘟哝，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确信潘多拉不是迷失而是面临彻底的崩溃。
　　更何况一个人类，要三位女神劳师动众，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柄？

　　然而赫卡忒却是赞同赫斯缇娅与我同往的：“你们很可能还有厄尔庇斯的分身需要对付，这会是双份的工作。记住，潘多拉必需是将她重新关住的那个，不然她不会醒来。”
　　“知道，知道，灵魂引导１０１。一个幽灵而已，没问题的。”我略显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回应我的是一阵静默，然后赫斯缇娅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厄尔庇斯是纽克斯的女儿，虽然是幽灵的形态，但终究是神族，不要小看她。失去了□□，却依然能够存活，她的精神力量是连诸神也会畏惧的，所以才会被锁入诺西斯之壶。”
　　听她这么一说，我着实愣了一下——没想到，被囚禁在诺西斯之壶底的居然是位女神……如果她真在潘多拉的身体里留下了一小部分自己，情况就真的很严重了，我的确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明白了。”我朝边上让出一步，随后扬声道：“我们准备好了。”

　　赫卡忒会意地点头，转身一手覆上潘多拉的额头，一手激活魔法阵，口中吟唱起咒文：
　　“用生命点亮的通路啊，遵循我的指引，在此交汇吧！
　　吾以幽灵女王之名，吟唱这古老的韵律，扣响被关闭的心门。
　　行于悲鸣之风中，沐于哀泣之雨里的迷途姐妹啊，
　　请聆听吾等的呼唤：
　　坦那…诺萨…厄德洛，悯诺……勒伍诺萨…
　　（向吾等敞开，授予吾等通路；）”
　　四面八方的烛火猛地向上窜升，魔法阵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坦那…诺萨…厄德洛，伊法闼里…拉奥！
　　坦那…诺萨…厄德洛，伊法闼里…拉奥！
　　（向吾等敞开，允许吾等进入！）”
　　室内明亮如白昼，赫卡忒与潘多拉的身影逐渐被光辉所吞噬……

　　待刺目的白光散去，我和赫斯缇娅已站在一片陌生的平原上，天空布满阴霾，远方隆隆雷声叫嚣、威胁着迫近……我仔细看了一下脚下的大地，才发现这是一片麦田。阴冷的风拂过，带起一阵阵暗金色的波涛，本该是丰收的景象却显得无比凄凉……
　　“这便是人类的意识世界了，非常直观啊……”我说，“真难想象，我们居然要通过咒语的帮助才能进入。”
　　“这是厄尔庇斯的专长，在寄主脑中建立屏障，阻挡一切精神感应。”赫斯缇娅应道，“她怕噪音，我们先往这边试试。”说着，她率先升上半空，朝与响雷处向反的方向飞去。
　　我立即紧随其后。不受盖娅的限制真好，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地长时间飞翔，而不用损耗任何体力。

　　“你似乎对她很熟悉？”我随口问道。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淡然地回答：“她曾经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没有想到会听到那样的话，我顿时有些无措。
　　“……我……我不知道……很抱歉……”我不由有些结巴。
　　难怪她坚持要来这里；难怪她甫一见到神王要将诺西斯之壶交给潘多拉，立即愤怒地起身离去。当时，神王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却也没有当场发作。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犯了赫斯缇娅的大忌。
　　“不用，我很好……而她就没那么走运了。”这么说的时候，赫斯缇娅的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猜是谁把她的身体毁得无法复原？”
　　“你把她点……”着了？
　　“香辣松脆。”她的唇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听到这样的形容词，又联想到过去山林狂欢中她中意的烤肉，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温柔细腻的赫斯缇娅原来也可以是恐怖的。此刻，我终于能够将她与那个据说在泰坦之战中所向披靡的御火者相联系。

　　「甫一出生便被亲生父亲吞噬，这样的开始无论如何都不会‘正确’吧……」普罗米修斯说过的话突然在脑中浮现。
　　我不由寻思：哈德斯，得墨忒尔，现在是赫斯缇娅……他们的那段经历到底有多么不堪？赫拉和波塞顿呢？他们是否也有着相似的创伤？而父神又是……

　　一点光芒自眼角闪过，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稳住身子，四下观望着，马上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座木屋，一座带着花园与果树的木屋！
　　阳光自乌云的缝隙中垂直撒下，笼罩着那座麦田中的花园小屋。那是这个世界中唯一明亮温暖的地方。
　　“你去哪里？”赫斯缇娅叫住欲前去看个究尽的我，“那是美好的记忆，她不会在那里。”
　　“但或许有人能告诉我们潘多拉的具体位置。”语毕，我径自朝那座木屋飞去，直觉告诉我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视野中暗金的麦田突然变成碧绿的青草，我在那小小的花园中着陆。入目的是各式各样的花卉，都是极为普通的品种，却非常巧妙地搭配分布着，充满了……爱意。
　　没有进入屋子，我知道那里什么都不会有，倒是屋后轻微的响动吸引了我。在那里，我见到了那颗苹果树。不同于之前的俯瞰，这次我见到了树下的秋千，以及秋千上的小女孩。
　　那，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啊……阳光下，明丽的橘红色卷发随秋千在风中飘荡，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橄榄色的眼睛闪烁着活力，如玫瑰花瓣般娇嫩的唇间流泻出明快的欢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恍然间，我再次感受到阿波罗诞生时带给我的那种纯然的温馨与感动……

　　“你好。”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本能地回应着。
　　“我是莉莉斯。”歪着头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我真正的名字是皮拉，不过如果妈妈能够亲自给我起名字的话，她会叫我莉莉斯……你叫什么？”
　　那么这就是潘多拉的女儿了，她无比思念的女儿。
　　“很高兴见到你，莉莉斯。我是阿尔忒弥斯。”
　　“你是妈妈的朋友吗？”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里？”我问。
　　“她往北去了。”她伸手指向一个方位，与我们适才行进的方向错开不少。
　　“谢谢。”
　　我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欲离去，却又被唤住：“你会带妈妈回来吗？她很久没来陪我玩了，我想她……”
　　“会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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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１］厄尔庇斯（Elpis），其定义一直以来颇受争议；普遍的解释是“希望”，但是许多学者认为当赫西俄德使用“Elpis”时，他指的是“对灾难的预期”；这里我们采用第二种解释，然后会向第一种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