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往事（停更）》Alatariel

23、第八章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

　　倾长的男性躯体，□□地张开着，无所遁形地暴露于天地之间；每一根线条都充斥着美感、每一块肌肉都蓄满了力量，被禁锢的美、受镇压的力……
　　玄黑的粗重链条，由厄瑞玻斯石［１］打造，缠住四肢，勒过咽喉，将那具身体的主人牢牢的锁在大高加索山巅的岩石上……
　　用于控制厄瑞玻斯石的咒文，原本只有在塔塔罗斯才会见到的咒文，被镌刻于链条表面的每一处，然后被受刑者的鲜血染红，随着犯人的每一次挣扎而被催动，任由链条一次又一次地吸尽他所剩无几的力量……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时，会是这种情形。
　　那名顶天立地的泰坦巨人，那个唯一敢于无视神王威严的神祗，第一次垂下了他的头颅，那颗曾在面对神王的滔天怒火时依然高傲扬起的头颅！
　　虽然只是因为虚弱，虽然并不曾屈服，然而，垂着头、四肢大张着被禁锢的他，不可避免地透出脆弱与无助……

　　本来，自天火失窃后，我便一直避免着与他有任何交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我曾经也依然仰慕，却有目的地接近、帮助然后利用了我和阿波罗的男子……
　　普罗米修斯，不愧为忒弥斯夫人的儿子。只是，比起母亲，他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忒弥斯在维持自然的秩序与法则时会一反平日的温和，公正到几乎冷酷，但她从不屑算计与利用。而普罗米修斯，在上一刻可以如长者般慈祥，如朋友般知心，如爱人般温柔；下一刻，他可以清楚地让你认知到，为了他所真正在意的东西，你只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有目的地接近我，我也一直在做着类似的事——拉拢可以利用的族人以建立自己的利益集团……但是，每每想到这样的事实，我的自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更令我难堪的是，当我为他的温柔、他的微笑而心神紊乱时，他却只是置身事外，冷冷地观察、算计着我的一切反应。

　　因此，在从阿波罗那里得知他被囚后，我犹豫了整整７０年，才于某晚巡逻时，借故途径大高加索山脉，远远地望了他许久……却终究没有靠近。
　　虽然父神没有怪罪于阿波罗，但他终究还是失职了，而赫拉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弹劾我们的机会；这是当初决定还那份情时便预料到的。所以，这种非常时期，越低调越好，没必要为了这个会毫不犹豫地陷我于不义的家伙而再次惹祸上身。我自己倒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再牵连到阿波罗，他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惹的麻烦和受的罪已经够多的了……

　　刑期是三万年……呵，又是“３”！
　　表面上普罗米修斯被囚禁是由于他拒绝了潘多拉，导致神王隐忍多年的怒火一次性爆发。然而我们都知道那依然只是其剧本的一部分。真正的好戏尚未出场，高潮尚未来临！
　　普罗米修斯，你呢？可曾料到此劫？可是已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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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多拉并没能逃过她的命运。
　　来到大地上，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第一百个年头过去不久，那只罐子还是被打开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却足够其中的幽灵倾巢而出……
　　哼，“知识之本”……
　　“追根究底的话，人类所获得的一切知识，皆源自痛苦与灾难”神王是如此说的。
　　单纯的潘多拉又岂会想到，“知识”也可以是那么致命的东西。而一旦被释放，在人类完全毁灭之前，它们是不会回到诺西斯之壶中的。

　　白银时代的人类，如同他们黄金时代的祖先一般，有着逾百年的寿命。他们保持着年轻的容貌直到生命接近尾声，然后身体会迅速老化，然后死亡。他们有着雅典娜赋予的智慧，但也没有完整的灵魂。在死后，他们的身体如同黄金时代的人类般化为尘土，意念则化作徘徊影域的幽灵，牵引着大洪水之后人类的恶念。
　　在精神上，白银时代的人类有着极其漫长的少年期。他们总是精力充沛，热情冲动而目空一切。如同孩童，他们时刻需要指导，不然很容易便陷入迷茫。
　　没有像黄金时代的人类那般被远古大神法涅斯•厄洛斯［２］赋予直觉的他们不懂得如何享受自己的生命，在失去了普罗米修斯引导后，他们很快便变得难以满足。
　　于是，他们时刻都在饥渴地追求能够填补心中的空虚，财富、力量、权力……潘多拉的到来，带来了诸神的礼物，成为一个有力的助力。而在她释放了最后的知识后，他们的文明于瞬间达到顶峰，然后又立即被其本身隐藏的灾难所吞噬。缺乏承受痛苦的能力，这一代的人类注定将彻底沉沦于苦难之中。

　　而很快，他们便将自身的恐惧化为仇恨，转嫁于潘多拉身上。
　　“祸水！”他们咆哮着，将她从自己的家中驱逐。她被迫放弃自己尤在襁褓的女儿，被愤怒的暴民们赶入沙漠之中……
　　自始至终，总是心不在焉的埃庇米修斯什么都没有做，他选择遵循神王的意志，漠视一切发生，如同当初他漠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墨诺提奥斯被打入塔塔罗斯，漠视兄弟阿特拉斯被迫独自苦苦地支撑天地间的唯一支柱……在见到人类的一片混乱后，他抛下自己的妻儿，只身回到奥林匹斯。
　　“那从来都不是我的世界。”他说。

　　当潘多拉带着满腔的不甘与伤痛，向曾对她宠爱有加的诸神申诉时，没有任何神祗回应她——谁也不想介入神王对人类的惩罚……更确切地说，谁也不想被卷入宙斯与普罗米修斯的恩怨中，连一点关系都不想沾。
　　坐立不安了许久，最终经赫斯缇娅暗示，我想到了赫卡忒。毕竟自第一代人类诞生之初，这位在三界都举足轻重的女神便一直对他们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喜爱。若由一向与奥林匹斯牵扯不深的她出面，或许不会让神王下不了台。只除了……自千年前的不欢而散之后，我们便不曾见过面，我实在没有信心她会愿意理会我。
　　然而，带着渺茫的期望，我依然向她提出了请求。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当场一口应允。几天之后，她出面收留了那名可怜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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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赫卡忒的住处见到潘多拉时，我几乎难以将眼前的那个形如槁木的躯壳与记忆中那个美丽动人，神采飞扬的女性联系在一起！

　　“她怎么样？”我有些手足无措地问赫卡忒。

　　她叹了口气，一边轻揉鼻梁一边答道：“不是很好，虽然你已经治愈了□□所受的伤害，但是似乎受刺激过渡，暂时可能不会醒来。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一些时间才能决定对策。”
　　闻言，我不禁再次皱起眉头。几乎是立即的，她伸手温柔地抚平那些褶皱，一边挽住我的左手，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别担心，我保证她会没事的……”
　　鼻间飘过一阵熏衣草的香气，我毫无防备地望入那紫罗兰色的眼眸，立即被里面的温柔包裹，有些焦躁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赫卡忒总有那种让我安定的力量。

　　“真抱歉，老是麻烦你，而且都是些让你立场尴尬的事……”心中充满了无数歉意，我懦弱地别开眼，不敢继续与她对视。

　　“别这么说，我很高兴能帮到你。”她环着我的肩膀，轻柔地告诉我她也不愿见这般美丽的生命就此被毁灭。
　　“太可惜了，何况我最不希望你难过啊……”她说。

　　难怪与她相处时，我总觉得处于弱势。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一味地宠我，包容我，替我解决各种难题……
　　“对不起……”我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多年来的悔恨与愧疚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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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１］厄瑞玻斯石，又称暗影石，以黑暗之神厄瑞玻斯（Erebus）命名，具有强大的负能量，被赫斐斯托斯用来专门打造囚禁神祗的刑具。由此矿石打造的器具，若超过一定的含量，又没有镌刻专门的咒文加以控制的话，对碰触的神族可能造成重创。所幸，此矿石产量极小，并且只在冥界深处。

　　［２］法涅斯•厄洛斯（Phanes•Eros），远古神祗，自然本能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