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纸老虎

1、第 1 章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但这一瓢，到不了我的唇边。
　　可这一瓢，却怎么样也到不了我的唇边。
　　但这一瓢，却怎么样也到不了我的唇边。
　　可这一瓢，却到不了我的唇边。

　　那年，我去西王母那儿做客，我到西王母那儿去做客，

　　谈得高兴，得王母赐饮一瓢。

　　弱水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阴阳鱼是我从小就佩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就跟着我了，也许，从我存在的那一刻起吧。
　　只是习惯了，如此而已。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也许神仙做久了，欲望反而消磨殆尽了。
　　是的，太久了，久得都忘了最初的形态，忘了开始，亦模糊了过去，

　　我的阴阳鱼并不是浑圆的形状，而仿佛两个紧紧咬在一起的两条鱼，中空，
　　两只小小的鱼儿，合起来便是一个太极。
　　那天，我将阴阳分开，用其中的一半去舀一瓢弱水，结果，不知怎的，失手落到了水中，也许是我漫不经心，也许是我粗枝大叶，
　　弱水三千，鹅毛浮不起，更何况我这一只小小的鱼儿。

　　正好身后传来奚落的笑声，
　　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人笑：你怎么赔我？
　　那人也笑，说了些什么，却记不住了，
　　也许是钓鱼吧？

　　后来，我下了凡，为了什么，也已记不请了。
　　也许是天界太无趣，也太冷清了；也许是我突发奇想，一时冲动，反正我一向鲁莽没大脑；也许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一向都很不小心。

　　过了八百年，弱水出现了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再后来，他也下凡了。

　　不知几时，贪恋人间喜怒哀乐、聚散离合的我开始厌倦，
　　总是不同的，却又总是相似的，
　　也许厌倦的不是相似的结局，而是无可挽回的无奈。
　　无常。

　　后来，遇到了他，很美丽的一个人，从没见过，但我知道，他是弱水的神，从第一眼，
　　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深邃，冷冷的静，
　　再一世，又遇到了他，
　　后来的一世，还是……
　　于是，我终于明白，他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并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因为懒得伤这个脑筋。

　　讨厌麻烦，但麻烦并不想放过我。
　　于是，开始了新的游戏，躲藏与追寻，
　　直到腻味。

　　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不论我身处何处，每一次、每一次！
　　但是，讨厌！
　　真是，讨厌！
　　我张开天眼，寻找根源，
　　原来，弱水小小的神，体内有一只小小的鱼儿，
　　就是我遗失在弱水里的那一只。
　　他吸收了它的能量而成形，
　　不，或许该说是它聚集了弱水的精灵而成形，
　　我想，他是来找它的另一半来了，
　　我将另一半摘下，轻轻套在他的胸前：这样，没有纠缠的理由了吧。
　　于是，我舍掉了与生而来的牵袢。

　　源头断了，我想我清解了，
　　人间也越来越无谓了，
　　这时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才发现不是，
　　于是，新一轮的追逐。
　　但是，很快，我发现无论怎样避开，怎样地逃，他最后都会出现在眼前，
　　疲累，还有困顿、烦躁，我累了！

　　我转动生锈太久的大脑，却始终都找不出原因，
　　后来我想，也许是因为戴得太久，
　　它已经沾染上我些许的灵气，
　　或者说它吸取了我太多的能量，
　　总之，它活了，但并不具备意识，只是象个原生生物一样寻找相同的气味，或者说雏鸟归巢，

　　凝视，
　　有些发不出的声音，一些说不出的话语，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蔓延流动，却无从交集。
　　然后，我张开了我的力量，开天辟地来的头一次，也许不是第一次，我记不得了，姑且认为它是第一次好了，
　　我很强，强到从来不需要使用我的力量，
　　而且，相对于整个世间来说，我的力量都是不合适宜的，即使是被尊称作天界的地方，
　　他自然无法抵抗。
　　但是强大的力量，必定会招致力量的失衡，
　　同时，唤来了天刑，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

　　谁？是谁，引动了天刑？
　　天界传来小小的恐慌，
　　我轻轻的、无声的笑了……

　　在夺天的光华中，我终于记起，我遗落它的原因：
　　在夺天的光华中，
　　从第一眼到最后一眼，没有一字的交流，
　　终于，看到了他眼中的冷清，那时一种伤心过后的寂寞，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遗失它的原因。
　　我终于记起，我遗落它的原因：
　　那天，我舀起的那一瓢，聚集了大量的灵气，那样清冷，那样寂寥，
　　无法下口，被那样注视过后，
　　以那样寂静的形态表现如此强烈的拒绝，
　　以那样倔强的姿态拒绝之后，无从下口。
　　因为同样的清冷与寂寥在哪一瓢中，
　　正是我无法下口的原因，
　　很有趣的小家伙，所以我放掉了它，
　　连带我的鱼的一半，
　　如今，我一直搞不清：当时，有意还是无心？

　　多情总被无情伤，
　　无情苦，
　　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也许无情，实则多情，
　　谁又多情，谁又无情？
　　无情也罢，多情也好，反正与我无甚相干。

　　阴阳鱼从他的身体浮现，合而为一，组成一个太极，
　　张开它独有的力场，至柔至刚，护住了他，
　　天雷的余波打在上面，就像雨天水面上的波纹，
　　不过更加华丽和耀眼。

　　我迎击这一道又一道恶意的攻击，
　　并没有全力张开结界的我，
　　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我知道，那不是太极，
　　而是我——
　　我的结界、以及我的身体。

　　在我形神俱灭的那一瞬间的同时，
　　我听到了另一种断裂的声音，

　　是的，这一次，我舍掉了身体、
　　和我的灵魂。
　　弱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