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几率》葵葵狗好

80、Jazzland

　　周楚宜抬头看向前方的路牌，露出笑意：“Jazzland在前面拐角，再走三分钟。”

　　沈丛一轻轻点头，像个称职的跟班。他们在维也纳古老的夜色下并肩走去，沿途是石砌的拱门、被风吹得轻晃的路灯和几道浅浅的橙光。Jazzland隐在地底，一块低调的木牌挂在门洞下方，门口排着几位游客，音乐从缝隙里渗出，带着温柔的鼓点和铜管的呼吸声。

　　推门而入，暖黄的幽暗灯光瞬间包裹住他们。酒吧比想象中要小，却人满为患。空气里有啤酒、旧木、烟草和铜管混在一起的味道。已经有乐队在低矮的台上演出，萨克斯悠扬，鼓点有力，像某种贴近灵魂的震颤。

　　闭塞的空间里人潮拥挤，不方便录制，摄影组便先行撤退，交代二人拿GoPro自己录制素材。

　　他们在角落找到仅剩的一张小桌，是黄色的木桌，边缘已经被磨得发暗，满是岁月的痕迹。两人挨着坐下，沈丛一顺手把她的椅子拉近。

　　他们各自点了两杯不同口味的啤酒，酒杯是竖直的圆筒形玻璃杯，杯壁上印着绿色的藤蔓，一切都有着古老的气息。

　　周楚宜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啤酒泡沫在唇边留下浅浅一圈痕迹，她轻笑，拿纸巾擦去。沈丛一也举杯，一饮而尽半杯。两个酒量好的人凑在一起，话不多说就是喝。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跟着鼓点的节奏。她转头看向沈丛一，灯光正从他侧脸掠过，轮廓清晰好看。

　　沈丛一察觉她的视线，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谁都没开口，却仿佛在同一段旋律里找到默契。

　　“这么隐蔽的地方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他好奇问。

　　“之前自己在维也纳，天天到处压马路，每天晚上都转辗好几个酒吧，” 她笑了笑，眼里泛着又深又透亮的光，像海洋，“偶然路过这间，觉得好奇就进来了，结果发现了宝藏。”

　　“厉害。”沈丛一低低笑了一声，举起杯，和她碰了一下。

　　杯壁轻响，很快被爵士乐压过。她继续靠在椅背上，轻轻合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现场演奏中。

　　忽然，她睁开眼，在昏黄灯光里微微靠近沈丛一：“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动。爵士乐的鼓点也像是被她的动作牵引，逐渐渗入一种含蓄的紧张感。

　　她停在某一张照片前，画面中是舞台灯光下的Y?N Y?N乐队，紫色调的打光潮湿又迷幻。键盘手纤长的身姿站在舞台右侧，眉眼锋锐，骨相极佳。他的手正悬在琴键上方，眼神还微微看向她的镜头，凌厉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哦，你还看过他们？” 沈丛一问。

　　“嗯。” 她点头，“去年我在芝加哥。他们的现场真的很好，我站在前排。键盘手特别帅特别有型……和他对视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害羞，” 她模仿着把手机举在眼前，语气中满是回味无穷，带着一种当时尚未褪去的兴奋， “他盯人的时候……真的很像要用眼神吞掉你。”

　　沈丛一侧头，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屏幕上，又转移到她的面部。酒吧的灯光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眼神看起来毫无波澜，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你喜欢这样的？” 他的声音不自觉压低，变得危险，压抑着某种不易察觉的东西。

　　“当然啊，” 她语调轻快，像是作为粉丝安利自己偶像一样滔滔不绝，“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帅，比照片里帅一万倍！而且他那天还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我第一次见到有男人能把丝巾围的这么色气满满……” 她指尖还在屏幕上游走，专门把照片放大，让那个键盘手填满整个屏幕。说得投入，没注意他已经微微沉下眼睫。

　　“哦。” 沈丛一点头，语气淡漠，听起来颇有些酸溜溜，“看得挺仔细。”

　　她终于觉察到什么，偏过头去看他：“你这语气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我什么语气？怎么阴阳怪气了？” 他反问，似笑非笑。

　　“吃醋了？”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软软的，有点得意。

　　沈丛一没回答，只抬起杯一饮而尽。气泡炸开，他喉结滚动，看上去像在努力克制什么。他把杯子放下，终于侧头，压低声音贴近她耳边：“他盯着你的时候，你内心这样浮想联翩。” 他一字一句，“那你现在，看着我，也会吗？”

　　这句话像一簇火苗落进酒里，瞬间炸开。她愣了一瞬，呼吸微滞。她主动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他脸颊，像是带着补偿性的哄他，“嗯，会。”

　　沈丛一顺势凑近，嘴唇贴着她耳廓，低声耳语：“那你具体说说，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带了点痞气，像是每颗细胞都包藏着一粒坏心。

　　她被他的热气惹得浑身酥麻，却勇敢地注视他，语气也不甘示弱：“我在想他不能和我做的事，你可以。不要小瞧我对你的感情，我们才是灵肉和一，知道吗？”

　　他用食指戳进她的脸，她轻巧地露出酒窝，像含羞草的叶瓣反射性开阖。她柔软的笑容顺着窝心滑入他心中，像水无声无息地渗透进白沙堆里。

　　夜色在头顶缓缓沉落，Jazzland的地下回廊像一个密封的宇宙。音乐涌动，两人的影子交叠，不知不觉再次依靠在一起。像是跨越时差后的重逢乐曲，终于找到了同一条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