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灌醉后》洵妻

20、第 二十 章

　　篝火的余烬彻底暗下去，最后一丝暖意被岩洞深处的阴冷吞噬。
　　黑暗中，视觉失效，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萧景湛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重伤之人特有的、不易察觉的沉重。
　　还有他身上那股混合了血腥、药味和风沙尘土的气息，蛮横地占据着我的鼻腔，竟成了这死寂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他那句“怕让你以为我真的叛了”和指尖那一触的滚烫，像投入枯草的火星，在我心里燎起一片灼原，烧得我四肢百骸都紧绷着，无法安宁。
　　不能再这样下去。等待和言语在眼前的危局面前都太过苍白。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冷风。
　　几乎同时，对面岩壁下的身影也瞬间绷直，黑暗中传来他警惕的低喝：“谁？”
　　“我。”我应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我摸索着走到洞口，外面月色凄冷，将荒原照得一片惨白。“林影。”
　　黑影一闪，林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洞口：“公子。”
　　“你亲自带两个人，立刻返回灰雁集，不，去更远的、我们之前标记过的备用联络点。”我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动用一切力量，查一个叫乌恩其的北漠人，原大皇子心腹谋士。重点查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可能的藏身之处，以及……他与南朝方面的任何关联痕迹。有消息，用最快的方式递回来。”
　　林影没有任何质疑，只沉声道：“是。公子安危？”
　　“我这里暂时无碍。”我看了一眼洞内那个模糊的身影，“快去。”
　　林影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另外两名护卫中的一人悄无声息地跟上他，两人迅速消失在月色下的戈壁中。
　　我转身回到洞内，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看到萧景湛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我，目光深沉，带着探究。
　　“等不了□□的消息了。”我直接说道，走到他面前，“新汗王要对□□动手，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在乱起来之前，找到乌恩其，或者……直接拿到萧玦通敌的铁证。”
　　“你想怎么做？”他问，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丝凝重。
　　“你刚才说，有几个可能藏有证据的地点？”我追问。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是。一处是北漠大皇子生前在王庭外的一处秘密别院，据说他常在那里会见南朝‘客人’。
　　另一处，是边境上一个叫‘黑水隘’的走私据点，由大皇子的心腹把控，萧玦的人可能通过那里传递消息和物资。但这两处，如今要么被新汗王控制，要么守卫森严……”
　　“哪一处更可能留有无法轻易转移的实物证据？比如……往来书信的原件？”我打断他。账本、名单可以抄录销毁，但某些作为凭证的亲笔信，或许会留存。
　　萧景湛眸光一凝：“别院。大皇子生性多疑，重要的东西，他习惯放在眼皮底下。那别院有密室，但具体位置只有他和极少数心腹知道。乌恩其可能知道。”
　　“那就去别院。”我立刻做出决定。
　　“你疯了？”萧景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痛得蹙眉，“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新汗王的人必然重重把守！”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有可能找到他们来不及转移或销毁的东西！”
　　我迎上他惊怒的目光，毫不退缩，
　　“等你养好伤？等□□被清洗？我们等不起！萧临，你现在是‘已死’之人，我是‘无关’的南朝商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死死盯着我，胸膛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牵扯到伤口，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抓着我的手却丝毫未松，反而更紧，像是怕我下一秒就消失去闯那龙潭虎穴。
　　“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一旦暴露……”
　　“我知道。”我打断他，放缓了语气，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紧攥着我的那只手，感受到他手背冰凉的皮肤和凸起的血管，“所以，我们得有计划，不是去送死。”
　　我的触碰让他身体微微一震，他眼底的惊怒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担忧，是挣扎，还有一丝……被我话语中“我们”二字触动的柔软。
　　“什么计划？”他哑声问，手上的力道稍稍松懈。
　　“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王庭附近。
　　而我，”我顿了顿，“需要一个进入那别院的理由。”
　　我快速将想法道出：“林家暗线中有擅长易容的高手。
　　可以为你改头换面，扮作投靠新汗王的边缘部落使者，或者商队头领，借机靠近王庭，打听消息，尤其是关于别院守卫和乌恩其的动向。
　　而我，可以继续以皮货商的身份，设法接触可能出入别院的下人、守卫，或者……干脆制造一场意外。”
　　“意外？”他皱眉。
　　“比如，我的商队‘恰好’在王庭附近遭遇‘马贼’，损失惨重，需要寻求庇护或交涉赔偿。而那片区域，归别院的守卫管辖……”
　　我目光闪动，“只要能进去，就有机会。”
　　萧景湛沉默着，显然在急速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风险极大，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但正如我所说，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更好的时机
　　“易容可以。但你去制造意外，太冒险。”他最终开口，语气坚决，“我去。”
　　“不行！”我立刻反对，“你的伤没好，容貌也容易惹人怀疑。我是生面孔，又是商人，不容易引起警惕。况且……”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得留在外面，万一我失手，你需要接应，也需要继续完成后面的事。你不能折在里面。”
　　这是最理智的安排。
　　他才是翻盘的关键，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萧景湛与我对视着，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挣扎和痛楚。
　　他明白我说的是对的，但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去冒险，比他自己涉险更让他难以忍受。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猛地将我拉近一步。
　　我们几乎鼻尖相抵，他滚烫的呼吸拂在我脸上。
　　“林微言，”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
　　“你给我听着。计划可以按你说的办。但你要答应我，事若不可为，立刻撤，绝不纠缠！若有危险，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你若敢有半分闪失……”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威胁和眼底翻涌的暗潮，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
　　“好。”我应下，心脏因这过近的距离和炽烈的眼神而狂跳。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眼中确认这话的真伪。
　　然后，他松开了我的手腕，却抬手，用指腹极其粗糙地擦过我的唇角，那里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记住你的话。”他哑声道，随即退开一步，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种冷硬的神色，“天一亮，我们就动身去最近的联络点。易容，搜集情报，然后……按计划行事。”
　　动作代替了无用的言语。担忧、恐惧、未尽的情感，都被强行压下，转化为孤注一掷的行动力。
　　洞外，月色冰冷，荒原无声。
　　洞内，两个身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定下了直插敌人心脏的险计。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之前的凝滞，而是一种绷紧的、蓄势待发的寂静。
　　我们都在等待天亮。
　　等待一场用性命做赌注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