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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慕公主 ...

  •   回去的路并不是那么顺畅。

      等所有万人冢的野魂们知晓云璃拿到了泣嫣红,纷纷怒不可遏,皆是冲向云璃,想蚕食她的身子。
      白狐被云璃抱在怀中睡着了,泣嫣红被取出,她的眼睛再也不会在晚上变红,恸哭不止。
      幸而应纥送的那簇业火云璃没用完,借着最后一点气儿,她将不要命的厉鬼们燃烧殆尽。

      惨叫声中,云璃带着十足冷意的声音响起:“你们若是不想死,便乖乖的让开路,我尚且饶你们一命。”
      有厉鬼凄声说:“你真当我们傻?这火是业火,不消失不停止,你一开始便没想给我们活路!”
      “你错了。”云璃冷笑,“我一开始的确没想伤你们,是你们如此逼人,我不杀你们,难道要等着我死吗?”

      云璃说完这番话,自己倒先愣了愣。
      她什么时候,也同应纥有一样的想法了……?

      “世间仅魔神会使用业火,可他不是被压在天光墟吗?难道他出来了?!”
      “可恶,那个男人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拿走泣嫣红…我们完蛋啦!”
      这群声音里,云璃止住下面的话:“他已经死了。”
      “什么?!”

      云璃不想再多费口舌,手一扬,厉鬼身形溃散,只留下凄厉的惨叫声,灌满整个万人冢,似乎还有其他声音飞来。
      ——“死了?那个惹人厌的书香公子死了?我们自由了!哈哈哈哈……”

      云璃没去细究那话里的意思,她怀里抱着睡得安详的白狐,继续往断崖那处走。

      回到吊桥,原本那刺耳的声音漠然不见。云璃冷着一张脸穿过吊桥,利用仙诀凌空飞上断崖。
      再一次站在早上的位置。
      那个时候,少女一身粉色掐丝云烟裙,站在断崖处内心忐忑,前路的危险,她暂且不知;此刻,身上的衣裳破烂,多处伤痕,血迹累累,目光冷毅,好像变了点什么,可又什么也没变。

      …………

      天边泻出一丝晨曦时,云璃踩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客栈。
      悄无声息的去了左厢房,看到了应纥的屋门大剌剌敞开着。屋里留着灯,目的性很强——为她而留。
      云璃恍惚了一下,走进了屋子里。

      冥九坐在一旁凳子上,看见一抹灰淡的粉后立刻站了起来,道:“璃小姐…”
      他声音越来越弱,到云璃完全站在屋内,冥九闭了嘴,神情很复杂。

      应纥坐在榻上闭目休养,虽然看着无碍,可面色冷白,像是强撑着一口气。
      云璃将泣嫣红拿出来,交给了冥九:“我应当…还不算晚。”她语气带有淡淡嘲讽。
      冥九收了泣嫣红,正要出去熬药:“辛苦你了。”
      有些话,不必多说什么,况且云璃舍命去取泣嫣红,冥九更无法多说什么。

      冥九颔首,走到云璃身旁时,云璃将白狐递给冥九:“她……也受了伤,你也一并包扎一下吧。”
      冥九看了眼,白狐后小腿处流了血,染红了雪白的狐毛。

      待冥九走后,云璃给自己倒了盏茶,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床榻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大约是笑靥枯的毒效,竟连紫瞳都被逼得显现出来,溢出一丝冰冷的漠然。

      应纥勾唇,起身下榻坐到云璃对面,问:“本尊借你的业火,玩的如何?”
      云璃也敷衍似的扯扯唇角:“挺烫的,不过死不了。”
      “是啊。”应纥低低喟叹一声,修长冷白的手拿起桌上倒扣的白瓷茶杯,轻轻用指腹摩挲:“你这么珍重你的生命,自然不舍得拿它冒险,那为何会如此珍视我的命?”

      如果云璃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应纥或许还会放下些许警备,可云璃反而像疯了般,为他哭,为他反抗,为他求生。
      应纥觉得不该这样。

      云璃眼神闪了闪:“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命不该绝,况且中毒一事也算因我而起,若是我在冷眼旁观,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是吗?”应纥带着淡淡嘲讽声开口,“本尊竟不知你如此好心?”
      “……”
      云璃无话可说。

      魔神敛了敛语调:“世上多是想杀我的人,你前些日子也都看到了,我若是死了,你便得到了至高的力量,也不用被我如此挟着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云璃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谢谢,虽然我很想提高修为,不过我也不想得到魔神的力量,万一哪天走火入魔,我岂不是要和你一样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知是哪句话得罪了小魔神,其实也用不着细想,云璃是觉得自己这番话挺找打的。果然,应纥紫瞳一暗,面色发怒,刚想施法给云璃一个教训。
      云璃就看着他心道,若是连自己救命恩人也敢杀,那他真是讨厌的人神可诛了。
      刚显出一点魔气,应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指尖的法力一凝,他突然低低咳嗽起来,声音低沉,但是力道很大,震的胸腔都明显起伏。

      云璃明显一愣,脑中浮现出一个词语,强弩之末。
      笑靥枯的毒素已经如此深了吗?连应纥都使不上法力。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自己不用再受他欺负了。

      云璃看着脸色煞白,可怜兮兮的应纥,弯唇盈盈笑起来。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应纥腰上蓦的一紧,竟然被少女捆住了身。
      应纥冷冷睨她,薄唇轻抿。

      云璃笑起来是很明媚的,少女模样一下鲜活起来。她不管身上的伤口,起身走到应纥身前,眉眼间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
      “这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云璃伸出食指,力道很大的点了点应纥的肩,语调无不透露自骄,“小魔神,你如何玩得过我?”

      青年被粗绳捆住身子,棕色与玄青色碰撞,危险气息弥漫。他墨发微乱,冷白额头上被暖黄灯光镀上一层薄薄微光,一半的头发被玉簪束起来,在灯下发出冷调色泽。

      下一息,应纥身上的绳子尽数被崩断,青年一双紫瞳沉沉盯着少女,像深渊,要把云璃盯出个洞。
      猝然,云璃自己腰上一紧,还未理清怎么了,她便跌进了青年的怀中。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又苦又清冽,约是混合了松木香,闻着不觉闷鼻。

      随后,青年恶劣的声音响起在云璃右耳边,像是最亲密的情人私语:“这叫,黄雀在后。”
      有淡淡暧昧和尴尬感袭来,云璃不太适应,偏了偏脑袋,柔软的发丝擦过青年冷峻的侧脸。

      云璃压着应纥的身子站起来,他今日穿了件玄青色暗边云锦长袍,少了点往日的戾气,云璃偏瞧见,自己身上的血污了他的衣裳。
      少女微恼,将腰间粗绳扯下来,恨恨骂道:“无耻!下流!登徒子!”她将自己所知的词语全骂了出来,骂完后,方才慌乱的心绪冲淡了不少。

      云璃不想理他了,寻了个换衣服的借口便走了。
      少女走后,应纥又握着拳咳了几声,面色依旧苍白。
      他摩挲了一下宽袖上的血迹,不甚明显的扯了扯唇角。
      兔子胆。

      换完衣服后,云璃在自己屋内犹豫了好久,方才那件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不要去看应纥。
      若是自己去了,委实有些尴尬,可若是不去,小魔神这一战又占了上风。
      思忖片刻,云璃一咬牙,走出了屋门。

      再看到应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休息,冥九大概是将泣嫣红熬成了药汤,正在收着碗。
      云璃走过去,看见碗里还有一点残留的药汤,是红色的,却是十分清澈。

      她看了眼睡熟的应纥,压低声音问冥九:“毒解了吗?”
      冥九点头,语气中有些如释重负:“清理干净了,主上已无碍,药汤里有我放的助眠药材,这次多谢璃姑娘了。”

      云璃点头,想到了那只小白狐:“那只白狐如何了?”
      “伤口不深,现下在我房中,已经醒了。”
      “那好。”云璃转身走出去,“我们出去说吧,正巧有事要与你商讨。”

      ……

      于是一男一女一狐,坐到了客栈院子里头的台阶上。
      这家客栈在建筑上十分独特,分为东、西厢房,中间有一道长长游廊,直通一处小院。
      因着客栈里的客人少,连着小院也无一人,所以他们便选在了那谈话 。

      云璃斟酌着开口问道:“你跟随小魔神很久了,那你可曾听过一千年前的一个国家里的公主?”她想了想,又说:“与泣嫣红来历有关。”
      冥九想了想:“辰乐国?”
      “大约是吧,我也只是听说过。”云璃摇了摇头。

      “我出生时已经听说了,一千年前的辰乐国为了与匈奴交好,便想要五公主清慕去和亲,只是清慕公主早就与一位年轻骁勇的小将军暗生情愫,两人打算私奔,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我听闻小将军并未准时与公主见面,后来公主便去世了。”
      “嗯。”云璃声音无悲无喜,她穿的有些单薄,在初秋的夜晚里也有些凉,“这只白狐,便是辰乐国的五公主清慕。”

      “什么?”冥九有些诧异。其实他生的也俊俏,剑眉星目,只是性子有些闷罢了。
      云璃想起在万人冢幻境那次,眼神冷了冷:“我去万人冢时误入了一个幻境,以我的推测,那是由尤拭去万人冢布下的法术,以公主遗憾为引,目的在于将公主变成白狐,将泣嫣红藏起来,至少要我们找不到,而血翼归元阵失效之日为七天,所以七天内只要应纥中毒而死,不论法阵是好是坏,尤拭的复生大计都能成功。”

      她顿了顿,看了眼泛起白肚的天,继续道:“只是,公主被人封印了记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知自己是一只白狐。我们去到她苏醒时的地方,发现了曾经杀害她的侍卫,一开始我觉得是旱魃,可是…他是有情感的,不愿意伤害公主。”
      冥九皱眉:“尤拭法术未曾高到可以封印人记忆的地步。”

      “我知道。”云璃打断他,“既然尤拭利用公主打造了一个囚笼,那么也能有人同尤拭联合起来封印公主的记忆。”
      如此,这出闹剧便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或许从苏尹江被贬开始,就已经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封印了清慕公主的记忆,将侍卫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设计让应纥服下笑靥枯,那么,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得到魔神的力量吗?可即便是应纥死了,他的力量最后也会献祭于尤拭的复活大计,背后之人得不到一点好处。云璃隐隐觉得,背后之人针对的并不是小魔神。

      冥九脑海中冒出苏尹江的那句话,眉头微皱:“是螭弭。”
      “螭弭…?”云璃总觉得在哪听过,可到底想不起来。
      “是我们西海之人。”
      云璃怔了怔,点头。又问:“乾龙纱珠是你们西海之物,不过应纥要它做什么?”

      冥九眼神幽深,没吭声。
      云璃轻笑,她聪明,自然能猜出一点:“所以我们下一步是去西海对吧?”
      “嗯。”冥九低声回应。
      少女站起身淡黄色衣裙凌乱垂散。她看着淡的快要看不见的月亮,轻声说:“天快亮了,回去睡觉吧,冥九。”
      “……”

      回到屋内,白狐扒着云璃的胳膊问:“西海是什么地方? ”
      云璃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只记得大师兄告诉过她,西海的全名是西陇陵海,与东闽赤海,南佯意海,北夏沙海四海立天,其中以南海、北海实力最为强盛,西海是龙族占多数,而龙族修炼却很艰难,所以西海龙王才会闭海,不与外界联系。

      “那我们去西海,可以找回我的记忆吗?”
      云璃幽幽叹了口气,说:“或许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出背后之人的真实目的。”

      ——

      应纥做了一个冗长又浑噩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无边无际,应纥从一片血海中苏醒,脚下是荒芜杂生的野草和野花,两旁低矮的灌木丛中低浮着许多恶灵。
      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森森黄光,像是蛰伏的野兽在等待抓捕猎物时的最好时机。

      应纥穿着玄色宽袍,墨发慵懒垂落。他走得缓慢,身后留下血红的脚印,衣衫湿透,血水凝在少年冷白的指尖,刺目而危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有数只妖兽恶灵撕咬对方,通过取丹元的方式来使自己变强大。
      杀戮,算计,阴暗。

      应纥一直走,走在混沌初开时被天地遗忘的隐荒,那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嘶吼和黑暗。他不知黑,又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不多时,他身后愈发沉重,有无数尸身抓住他的衣摆,小腿,他们伏在地上,没有生命,却固执的缠住他,妄想让他留下来,堕落下去。
      耳边好像有道声音告诉他,你是魔神,生而为魔,拥有着最为纯粹的魔神血脉,拥有着可以主导天地、修改天道的力量,小儿的啼哭、金钱的利益、违心的谈话,都可以作为你的力量。

      他是最孤独的神,有着最肮脏的血液。

      走不出的隐荒,挣不脱的桎梏,看不到的尽头,这,便是他的命。
      魔神生来的命运。

      *

      第二日下起了淅沥小雨,路上被砸出小泥坑,三人嫌麻烦,便索性没有出去吃饭。
      一大早,冥九给云璃送来了一些药,让她处理一下昨天的伤口,其实伤口已经好很多了,但云璃没拒绝,接过药道了谢。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云璃坐在铜镜面前,犹豫间戴上了应纥给他买的那双耳坠。
      少女耳垂精致粉白,戴上那双耳坠后更显小巧,她用指尖勾了勾,抿了抿唇。
      虽然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但还是很漂亮。

      清慕公主在一旁夸赞:“云姐姐,你好生漂亮!”
      未过二十的少女,身上有股灵动劲,眉眼间是明媚的朝气,像春日里的第一株娇花,带着含苞欲放的美。

      云璃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眼眸清亮,鼻子小巧,唇若樱桃,眉若弯月,皮肤白皙紧致,浑身透着一股漂亮劲。
      她弯唇一笑,眼尾上扬,比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小魔神好看多了。

      “那你快些化成人形,届时我们一起逛街。”
      白狐有些意外:“我还可以化成人形吗?”
      “当然。”云璃看向她,“你如今是灵狐之身,可重修人身,不再是一抔黄土。”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玩吗?”小兽天性爱动,仅仅在屋内待了半天就受不了了。

      云璃想笑,有些无奈,刚准备应下时,屋门被人叩响。
      接着是冥九清朗的声音响起:“璃姑娘,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你可有需要的?”
      云璃与白狐相看一眼,起身将屋门打开:“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冥九点头,刚想走,却被一道清澈的声音叫住:“我!我可否与你同去?”
      冥九低头,看见了站在地上仰头看他的白狐。
      她歪了歪头,尾巴轻晃起来,如春日杏花摇曳。

      “刚才清慕便想与我去逛街,这下好了,若你不麻烦,便把她带上吧。”云璃话里含笑地看着怔愣的冥九,“我去找一趟应纥。”
      “好。”
      冥九应下。

      很快,一人一狐出了客栈,因着怕吓到凡人,所以冥九将白狐放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中,只留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不多时,云璃也去了应纥的屋子去寻他,不过云璃在门口唤了好些声他的名字,应纥都没回应。
      她觉得许是还在睡觉,便毫不留情地打开了门,心中还在腹诽他如此贪睡。

      进入屋内,视线宽明,空气中漂浮着细小尘埃。云璃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魔神的人影,便关上门,跑去外头寻他了。
      在楼下大厅,云璃看到了他正独自坐在椅上,身边放了个棋盘,棋子依照黑白排在一起,泾渭分明,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顺道使了个仙法,让棋盘上的棋子全部落回了棋碟中。
      青年抬睫看去,瞳仁漆黑冰冷,好像对她这番动作并不生气,反而面色十分平静。

      云璃拎着裙角坐到他对面,伸手将白骨瓷棋碟端到自己面前,少女手指纤细白嫩,指贝粉白漂亮。做完这一切,她笑盈盈看着应纥:“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做个赌注,你赢了,你向我提一个问题,若是我赢了,那么你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一句话,应纥终于舍得正眼扫她一下,随后慢悠悠,语气又欠又拽。
      “你觉得本尊在意你的一个问题?”他高冷调调依旧,“还有,你身上有什么是本尊不知道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清慕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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