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烛》寒风月影

3、拿起放不下

　　再见到他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每个人都如天使一般被阳光镶上了一层金边，一切事物都变得柔和可亲。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总是让人想去依赖，我任凭它洒在脸上，洒在肩上。大爷大妈们纷纷出来散步，这个冬季没有雪，却有如此温暖的阳光。金色的树枝上栖息着艳丽而不知名的鸟，呼朋引伴般在枝头叫个不停。
　　远远地望见他，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和上次见到的一样。只是今天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隐约泛出些红晕，显得不再那么冰冷。一群顽皮的孩童在路边嬉戏打闹，一边跑着，一边叫着，我心中暗自一惊，正好与前面的他发生了不和谐的碰撞。他先是往前迈了一大步，赶忙用手扶了一下快要脱落的墨镜，却不慎将手握的钥匙掉在了地上，一个淘气的孩子眼疾手快地把那串钥匙踢到了远处的草地上，大声的嚷道：“笨瞎子，看你怎么找钥匙。”
　　“你干嘛要欺负这位盲人叔叔？”其中一个孩子不解的问到。
　　“哼，我这叫报仇。上次他一脚踢跑了我最心爱的弹珠。”转眼间孩子们跑得无影无踪。
　　唯有他一个人无助的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握着盲杖。皱了皱眉，他开始慢慢向草丛挪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种场面我不忍心看下去却又不得不将担心的目光投向他。跨进草丛的他稍稍站了一会，折叠好盲杖，随即蹲下身子开始摸索。
　　一旁的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三步并两步地走进草丛帮他一同寻找钥匙。他的手顿下了，面部朝向我的方向。
　　“是我。”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寻找。嘴角一扬，看到那串钥匙静静的卧在角落里。
　　“给你。”我把钥匙塞到他手中。
　　他接过钥匙，表情似乎被冻僵了一般，站起身来的刹那身子一晃，我赶忙扶住了他：“蹲久了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而又自嘲的笑。这个失去了翅膀的天使，我好心疼。“不过是一群调皮的孩子。”我希望他可以放轻松一些。
　　“呵，我全然不知地踢走了人家心爱的弹珠，现在人家来报仇了。”带着讽刺的语气痛苦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可我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帮忙，或许我真的回不去家了。”
　　“你不是恰巧遇上我了吗，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什么事都没有。”我在一旁开导他。
　　我与他并肩同行走进了我们共住的这栋楼。一楼、二楼，我并不想像上次一样与他匆匆分别，心中翻滚着，我对他说：“到我家坐坐吧。”
　　听到这话他的脸上反而显现出痛苦的表情：“不了，谢谢。”
　　“你的面子可真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恩人，你就这么对待我的邀请？”我的语气开始强硬，看来不出狠招是不行了。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您。”他诚恳的道歉。
　　“那就进来吧。”说话间我已打开房门一把把他拉进来，“嘭”把门关上。
　　他把盲杖收起放在门边地上，这时的他几乎寸步难行，我拉着他找到沙发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
　　“你的手脏了我带你去洗洗。”我引导他来到浴室洗手。
　　我抽空回屋换好衣服却发现他还站在浴室里没有动，这才明白他是来我家做客的，总不能东摸西撞地找回原来的位子。我过去拉了拉他的胳膊，带他走回客厅。
　　一边休息一边喝茶，我们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您怎么称呼？”我问
　　“我叫谭俊。”他字正腔圆地回答。
　　“哦，我叫含笑。今年大学毕业，不久前在这租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挺好的。”我似乎对他没有分毫戒备。
　　“呵，你是个大胆的女孩子。”他附和着我。
　　“您的家里…”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问题。
　　“我也是一个人。”他干脆地答道。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惊讶，他莞尔一笑。
　　时间总是在我拼命想留住的时候走得更快，转眼该吃晚饭了。“留下来吃口饭吧。”我热情备至。
　　“还是不要了，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来。
　　我固执地将他按会沙发坐好：“回家也是一个人，那么着急干嘛。很快就会开饭的。”
　　他没有说话，却若有所思。
　　我做了几道简单的菜把他拉到餐厅，告诉他每个位置上放了什么菜，准备开饭。
　　吃饭时我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很冷漠。”
　　“是的，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他得意地笑了。
　　“那你的朋友就会很少呀，多孤独。”我不解地问到。
　　“我不需要朋友。”斩钉截铁。
　　“不是吧，每个人都需要有几个真心的朋友，苦闷的时候说说话。困难的时候帮帮忙。”我心里琢磨着，何况是看不见的你。
　　“你错了，朋友是互相安慰互相帮助的。于我只能是朋友的累赘，到最后还是亏欠了他人。”这番话一出口谭俊依然面无表情，我却露出了苦闷之色。
　　“朋友不会计较那么多的，我愿意做你的朋友。”我认真地对他说。
　　他吃饭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正色道：“我这个人是会把别人的话当真的，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在我困难的时候逃离，如果你消失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仿佛这一生多了一份逃不掉的责任，可他后附的轻蔑一笑让我觉得刚才他说的都是假话，所有的错觉都随之灰飞烟灭。
　　“真的很谢谢你的美味，时间不早了。含笑小姐请扶我到门口好吗？”是的，他想走了，或许他真的不屑与我做朋友。
　　穿好鞋子，摸起盲杖，他对我说了句“再见”。
　　再见，我冷漠脱俗的王子。一声门响把我们拉回陌生，而这一声再见，还会再见吗？回到厨房触摸那带有余温的碗筷，一种被提到心里的东西，还放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