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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靠,睡过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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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霞见他这副油盐不进、只想睡觉的死狗模样,撇了撇嘴,那句“好心当成驴肝肺”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耸耸肩,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翻开了下节课要用的书,不再理会这个自讨苦吃的家伙。
教室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打球声。
陶须的脑袋刚一沾上臂弯,沉重的眼皮就像被磁石吸住般合拢,意识迅速沉入了混沌的黑暗。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哎!陶须,放学了。回家呀!”
肩膀被重重拍了两下,刘毅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
陶须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头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刘毅那张带着点戏谑的脸。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四周——空荡荡的教室,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夕阳的金辉斜斜地透过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人呢?刚才还嗡嗡作响的课堂呢?
他刚想开口问刘毅“怎么回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教室后墙挂着的圆钟——时针清晰地指向“11”,分针也大大咧咧地停在“55”的位置。
放学了!
巨大的惊愕瞬间冲散了残余的睡意,陶须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快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他手忙脚乱地扶起椅子,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完了完了,睡过头了!
老妈要是知道自己放学不回家在学校睡大觉,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发什么愣?走啊!”刘毅已经背好书包,站在门口催促,脸上带着点“我就知道”的了然笑意。
陶须胡乱抓起桌上散乱的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拉链都顾不上拉严实,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教室门。
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俩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走出校门口,与往常放学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景象截然不同。
街道显得有些冷清,只有零星的几个晚归的学生或步履匆匆的行人。
错过了放学的高峰期,连空气都仿佛安静了几分。
前几天被老师训斥的憋闷、因困倦错失乒乓球时光的失落、还有此刻对回家挨训的恐惧,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陶须胸口,沉甸甸的。
路过校门口那个熟悉的、飘着诱人香气的烤肠摊时,陶须的脚步顿住了。
那滋滋作响的油花,焦香四溢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他的胃和心神。
或许是愧疚于让刘毅等了自己那么久(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是想用一点微不足道的“贿赂”堵住刘毅可能告密的嘴。
又或许单纯是想用食物驱散心头的烦闷,他鬼使神差地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钢镚。
“老板,两根烤肠。”声音有些沙哑。
滚烫的烤肠很快递到手里,焦脆的外皮,浓郁的肉香。陶须把其中一根塞给旁边的刘毅:“你吃不吃?”
刘毅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烫得他龇牙咧嘴直哈气,还不忘含糊地调侃:“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想起请我吃肠了?良心发现还是做贼心虚啊?”他促狭地眨眨眼,意有所指。
陶须正把烤肠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动作一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撒尿和泥巴长大的发小一脸“我懂”的表情,陶须真想把手里的烤肠糊他脸上。
他闷闷地咬了一大口,滚烫的肉汁在口腔里爆开,带着点辛辣的调料味,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却没能驱散那份沉甸甸的担忧。
两人沉默地啃着烤肠,一路无话。
走到那个熟悉的路口,刘毅朝着另一条路扬了扬下巴:“走了啊,明天别又睡过头,害我干等。”
他挥了挥手里只剩下竹签的烤肠棍,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陶须站在原地,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烤肠囫囵吞下。
看着刘毅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沾了些油渍和酱汁的手指和嘴角,一个激灵。
他赶紧抬起袖子,用力地在嘴巴周围擦拭,又舔了舔手指,确保没有任何“罪证”残留。
要是被老妈发现自己放学不回家还在外面买零食,那简直是罪加一等!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熟人看见,这才撒开腿,一路小跑着朝家的方向冲去。
书包在背后哐当哐当地响,像为他急促的心跳打着拍子。
推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客厅里,电视正放着广告,老妈在厨房收拾碗筷,老姐则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
听到开门声,老妈探出头来:“回来啦?今天怎么比平时晚点儿?快洗手吃饭。”
陶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老妈和老姐的表情——似乎都很平静,没有质问的意思。
他强作镇定,含糊地“嗯”了一声,换了鞋,把书包随手扔在玄关柜子上,逃也似的钻进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他如鼓的心跳。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还好,她们没问。大概是以为自己被老师留下或者值日了?他不敢深想,胡乱擦了把脸,走到餐桌边坐下。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陶须埋头扒饭,眼神躲闪,不敢与老妈对视。
老姐依旧专注于手机屏幕,偶尔夹一筷子菜。
老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探究。
这两天的陶须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往常吃饭时,他要么眉飞色舞地讲学校的趣事,要么就和姐姐争抢遥控器,嚷嚷着要看体育频道。
可这两天,他像只受惊的鹌鹑,连平时最喜欢的红烧排骨都吃得心不在焉。
“陶须,”老妈放下筷子,语气带着关切,“这两天在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精神不太好。”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
陶须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差点把饭粒掉下来。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容:“没…没有啊妈。就是…就是没睡好,有点困。老师挺好的,没事儿!”
他语速飞快,试图蒙混过关。
老妈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过于简短和刻意的解释。
但看他除了困倦似乎也没有其他异常,又或许是不想影响他吃饭,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事就好。学习紧张也要注意休息,身体是本钱。”她没再追问,转而给老姐夹了块鱼,“你也多吃点。”
陶须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回一半。
他偷偷瞥了一眼姐姐,对方正专注地挑着鱼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大概正庆幸着没人跟她抢电视。
陶须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只想快点结束这顿煎熬的晚餐。
碗筷一放,陶须几乎是弹起来的:“妈,我吃好了,回屋写作业了!”
他抓起书包,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吁出一口气。
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校服。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是渐沉的暮色。书包里那张被老师批评过的作业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他烦躁地把书包扔到椅子上,连灯都没开,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身体接触到床铺的瞬间,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