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之尽》晴笙悠

76、番外

　　第二天天气晴好，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江亦柏带着林溪言回了趟家。不是他们自己的小窝，而是江亦柏父母的家。林溪言知道今天要过来，从早上起就有些紧张，手指时不时无意识地蜷缩一下，坐在副驾上，目光看向窗外飞掠的街景，比平时更加沉默。

　　等红灯时，江亦柏伸手过来，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我妈你见过的，别紧张。”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安抚，“她很喜欢你。”

　　林溪言轻轻“嗯”了一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知道许阿姨对他很好，从高三住进江家开始，就一直温柔待他，从未给过他任何压力。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不是寻常的拜访。

　　车子驶入环境清幽的别墅区。刚下车，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嬉笑声，清脆又热闹。

　　江亦柏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低声对林溪言说：“估计是我姨妈他们来了，带了小孩。”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吵。待会儿要是嫌烦，就上楼去我房间。”

　　林溪言摇了摇头。他其实……不太擅长应付小孩，但也不想显得太不合群。

　　许盼汀听见车声，已经迎了出来。她穿着素雅的连衣裙，笑容温柔，看到林溪言，眼睛立刻弯了起来：“溪言来啦，快进来。”她自然地拉住林溪言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满是关切，“好像又瘦了点？工作是不是太累了？”

　　“没、没有，阿姨。”林溪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妈，我这么大个人站这儿呢。”江亦柏在一旁凉凉地开口。

　　许盼汀这才笑着看向儿子：“你也知道回来？”虽是嗔怪，语气里却满是宠溺。她拉着林溪言往里走，“正好，你姨妈带轩轩来玩，热闹。”

　　走进客厅，果然比平时热闹许多。沙发上坐着一个和许盼汀面貌有些相似的中年女人，正笑着说话。而地毯上，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抱着个玩具火车，呜呜地开来开去，嘴里模仿着汽笛声，精力十足。

　　看到江亦柏和林溪言进来，小男孩的眼睛立刻亮了，火车一扔，迈着小短腿就噔噔噔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江亦柏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亦柏哥哥！”

　　江亦柏低头看着这颗小豆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伸手，一把将小男孩抱了起来，动作倒是熟练。“嗯。”

　　小男孩被抱起来，视野高了，立刻好奇地看向旁边的林溪言，大眼睛眨巴眨巴。林溪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了视线。

　　“轩轩，这是溪言哥哥。”许盼汀笑着介绍。

　　小男孩轩轩盯着林溪言看了几秒，忽然在江亦柏怀里扭了扭身子，伸出小胖手指着林溪言，脆生生地说：“这个哥哥好看！要这个哥哥抱！”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林溪言愣住了，脸颊瞬间漫上薄红，有些无措地看向江亦柏。

　　江亦柏抱着轩轩的手臂微微收紧，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冷淡：“我抱不一样？”

　　“不一样！”轩轩扭得更厉害了，执拗地看着林溪言，“要好看哥哥抱！”

　　姨妈在一旁笑着打圆场：“轩轩，别闹，溪言哥哥怕生。”

　　轩轩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了水汽，委委屈屈地又看向林溪言，伸着小手：“哥哥抱……”

　　林溪言看着那即将掉下来的金豆豆，心里一紧。他最怕别人哭，尤其是小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好，抱。”

　　江亦柏：“……”

　　他显然不太乐意，但看着林溪言已经伸出手，和轩轩那副不给抱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还是冷着脸，动作有些粗鲁地把怀里的小豆丁塞进了林溪言怀里。动作间，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了一下林溪言的手臂，像是无声的提醒或……小小的不满。

　　林溪言猝不及防接住一个温软又沉甸甸的小身体，整个人都僵住了。轩轩很乖，一被林溪言抱住，立刻不哭了，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哼哼声，还带着点奶香。

　　“哥哥香。”轩轩嘟囔着，又抬头看林溪言，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比亦柏哥哥软！”

　　江亦柏站在一旁，脸更黑了。

　　林溪言抱着怀里柔软的小家伙，最初的僵硬过去后，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小孩子身体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全然信赖的依偎。他从未抱过小孩，姿势有些笨拙，手臂小心翼翼地托着，生怕摔着他。

　　轩轩似乎很喜欢他，小手指好奇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又去碰他长长的睫毛。林溪言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却没有躲开，只是身体更加僵硬了。

　　“溪言哥哥，”轩轩趴在他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悄悄话，“亦柏哥哥凶，你好看，我喜欢你。”

　　童言稚语，毫无顾忌。林溪言的脸红得更厉害，简直要烧起来。他能感觉到旁边江亦柏投来的、几乎要实质化的目光。

　　许盼汀和姨妈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笑起来。许盼汀眼里更是带着欣慰和温柔。她看着林溪言虽然紧张却努力抱着孩子的样子，看着儿子在旁边明明吃醋又强装不在意的别扭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溪言，累不累？快坐下，轩轩可不轻。”许盼汀招呼道。

　　林溪言如蒙大赦，抱着轩轩小心地在沙发边缘坐下。轩轩却不肯下来，赖在他怀里，自顾自玩起了他的手指，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只有他自己懂的“外星语”。

　　江亦柏紧挨着林溪言坐下，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目光落在轩轩那只抓着林溪言手指的小胖手上，眼神微暗。

　　林溪言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身上，没注意到江亦柏的小动作。他低着头，看着轩轩圆嘟嘟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听着他含糊不清的念叨，心里那片因为陌生环境而升起的紧张，竟奇异地被这稚嫩的依赖冲淡了不少。

　　原来……被小孩子喜欢和需要，是这样的感觉。暖暖的，软软的，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信任。

　　许盼汀和姨妈聊着家常，偶尔问林溪言几句工作上的事，语气温和，不会让他觉得被冒犯。林溪言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简短回答，更多精力放在别乱动的轩轩身上。

　　过了一会儿，轩轩大概是玩累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脑袋一歪，靠在林溪言胸口，眼睛慢慢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竟然就这样在林溪言怀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林溪言身体更僵了，一动不敢动，求助般地看向江亦柏。

　　江亦柏看着林溪言怀里那个睡得香甜的“小电灯泡”，再看看林溪言那副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的那点醋意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柔软的情绪。他伸手，动作很轻地把轩轩从林溪言怀里接过来，交给了一旁的姨妈。

　　怀里一空，林溪言才松了口气，感觉手臂都有些发麻。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一抬眼，就对上江亦柏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没了刚才的不悦，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他伸出手，用指腹极轻地蹭了蹭林溪言的脸颊，低声说：“累了？”

　　林溪言摇摇头，脸却因为他的触碰而微微发热。

　　“你喜欢小孩？”江亦柏又问，声音压得很低。

　　林溪言怔了一下，想了想，轻声说：“……不讨厌。” 只是不习惯。

　　江亦柏看着他，没再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洒在那个在妈妈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小身影上。

　　空气中飘散着茶香、点心甜香，和家的温馨气息。

　　林溪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看着身边人沉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客厅里谈笑风生的长辈，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自己是否属于这里的忐忑，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