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云寒烟

48、蛊歌

　　系统的提示音犹在耳畔，最终净化仪式的前置任务【净神的凭证】已然发布。目标明确——位于神庙后方“万蛊灵池”中的【青玉如意】。提示更是直白，灵池排斥污秽与暴力，需心怀纯净之意或持有相应信物方能安然通过。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柳晚卿身上。她虽经安苏羽治愈，清除了“蚀骨”毒素，生命值也暂时稳定在25点，脱离了即刻死亡的危险，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与低至16点的SAN值带来的精神上的沉重负担，依旧让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倒。显然，这探寻“纯净凭证”的任务，主力无法再由她担当。
　　苏清寒持枪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庙宇后方那被垂藤遮掩的入口，率先开口：“任务提示强调非武力通过。我擅长攻坚，对此类需要特定‘意境’或‘信物’的关卡，恐非所长。我建议，由栀梦、灵瞳主导此次探索，她们的能力更契合环境感知与信息分析。磐石负责护卫，我留守此处，以防万一，并可随时接应。”她的安排理性而高效，众人皆无异议。
　　柳晚卿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后的沙哑：“清寒所言有理。灵瞳，重点扫描灵池入口及周边环境，寻找可能与‘纯净之意’或‘信物’相关的能量波动或符号线索。栀梦，你的月光之力本质纯净，或许能与灵池产生共鸣，多加感应。磐石，保护好她们。”
　　“明白！”灵瞳立刻点头，淡银色的眸子已然开始聚焦扫描。
　　“交给我们。”栀梦应下，目光坚定。
　　磐石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巨盾微抬，做出了护卫的姿态。
　　安苏羽的玉石雕像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晕，她并未对任务安排做出任何指示，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仿佛一个超然的观察者。
　　栀梦、灵瞳和磐石三人，小心地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了后面一条通向更深处的、略显狭窄的天然石道。石道内光线幽暗，空气却越发清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异香。
　　目送三人身影消失在石道入口，庙宇前厅暂时只剩下柳晚卿与苏清寒，以及那尊沉默的玉像。苏清寒走到庙宇门口，持枪警戒，确保后方无忧。柳晚卿则靠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旁，闭目凝神，努力平复着脑海中残余的混乱低语，同时也在飞速思考着“纯净凭证”可能指代何物。
　　通往灵池的石道内。
　　道路比想象中要短，前行不过数十米，眼前便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被天然岩壁环抱的、不算太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是一汪清澈见底、泛着淡淡乳白色灵光的池水。池水并不深邃，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以及一些形态各异、色彩柔和、仿佛玉雕般的奇异蛊虫在水中缓缓游弋，或是在池边的石笋上静静栖息。这些蛊虫与他们在寨中遭遇的那些狰狞毒物截然不同，它们身上散发着平和、安宁的气息，与整个灵池的环境融为一体。洞穴顶端有裂隙，投下几缕天光，映照在池面上，波光粼粼，更添几分神圣与静谧。
　　这就是万蛊灵池。仅仅是站在池边，便能感觉到一股洗涤心灵的纯净力量。
　　在灵池的正中央，有一小块凸出水面的白玉平台，平台之上，静静放置着一柄通体碧绿、造型古朴、流光溢彩的玉如意——正是任务所需的【青玉如意】。
　　“扫描完成！”灵瞳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兴奋，“灵池能量场极度纯净，对所有带有‘恶意’、‘杀戮’、‘混乱’属性的能量或物品有极强的排斥反应。想要安全抵达池心拿到玉如意，要么自身心境达到‘无垢’状态——这几乎不可能，要么……就需要携带能被灵池认可的、象征着‘纯净’或‘归属’的‘信物’。”
　　她快速分析着数据：“我们身上，净化后的蟒蛊之心残留气息算一层保护，但强度不够。安苏羽大人赐予的临时祝福也算一层，但似乎……还差一点关键的‘认同’。”
　　“认同？”栀梦若有所思，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宁静祥和的灵池，感受着那与自己月光之力隐隐契合的纯净波动。一个念头，一个在她心中酝酿了许久、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已埋下种子的决定，在此刻这纯净力量的催化下，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她想起了北极星那永远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计算价值的眼神，想起了那间云端休息室里，一次次关于“热度”、“流量”、“剧本”的谈话，想起了自己戴着那张温婉面具，在聚光灯下扮演“奇迹栀梦”的日日夜夜。那些曾经被视为荣耀与资本的东西，此刻在她看来，却如同枷锁，沾满了虚浮的尘埃，与眼前这片纯净格格不入。
　　是时候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灵池的清新气息彻底融入肺腑，驱散过往的滞涩。她转向跟在身侧的磐石和灵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石头，苗苗，”她用了他们现实中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吗？关于……退路，关于选择。”
　　磐石（徐岩）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梦姐，俺早就准备好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灵瞳（灵苗苗）也用力点头，淡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与解脱的光芒：“嗯！梦姐，我们跟着你！”
　　栀梦不再多言。她伸出手，指尖在自己的个人储物空间虚划，一枚做工精致、镶嵌着细小星辰宝石、代表着“奇迹”公会无上荣耀与严格束缚的徽章，出现在她掌心。她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手腕轻轻一扬，那枚徽章划过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轻响落入了清澈的灵池之中，缓缓沉向铺满鹅卵石的池底。
　　几乎是同时，磐石和灵瞳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枚代表着奇迹公会成员身份的徽章，紧随其后，沉入了池水。
　　就在三枚徽章没入池水的瞬间——
　　【系统区域公告：玩家栀梦已销毁奇迹公会徽章，自动退出奇迹公会！】
　　【系统区域公告：玩家徐岩已销毁奇迹公会徽章，自动退出奇迹公会！】
　　【系统区域公告：玩家灵苗苗已销毁奇迹公会徽章，自动退出奇迹公会！】
　　连续三条醒目的系统公告，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巨石，不仅在整个《蛊歌》副本内回荡，更是通过观测区的光幕，瞬间传递了整个游戏大厅！
　　灵池畔，徽章沉没处，池水微微荡漾，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非但没有引发排斥，反而像是接纳了某种“卸下重负”的纯净意念，池水的灵光似乎更明亮了一丝。
　　而远在奇迹公会那云端领地深处，某间绝对私密的会议室内，正通过特殊权限观看着《蛊歌》副本进展的北极星，面前的光幕上同步跳出了这三条刺眼的公告。她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那恒定的冰冷气息仿佛瞬间又下降了十度，连空气都似乎要凝结成冰。她面前的一个数据面板上，代表着栀梦忠诚度与价值的曲线，瞬间跌破了底线，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她没有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站在她身后的柯特尔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灵池边，栀梦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她感受着灵池那不再有任何隔阂的亲和力，微微一笑，对磐石和灵瞳道：“好了，现在，我们去拿玉如意。”
　　果然，当他们再次尝试靠近灵池时，那股隐隐的排斥感已然消失无踪。池水中那些温顺的蛊虫好奇地围绕着他们游动，仿佛在欢迎新生的同伴。栀梦甚至无需涉水，只是轻轻一跃，足尖在几处露出水面的石块上轻点，身姿优雅如月下翩鸿，便轻松地来到了池心玉台前，伸手取下了那柄【青玉如意】。
　　【获得任务物品：【青玉如意】！】
　　【隐藏任务‘净神的凭证’完成！】
　　当栀梦拿着玉如意，与磐石、灵瞳安然返回庙宇前厅时，柳晚卿和苏清寒自然也听到了那三条响彻副本的系统公告。
　　柳晚卿看着并肩走来的三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笑容的栀梦，她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紫青色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一丝错愕与不解。她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站直，目光落在栀梦身上，眉头微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
　　“栀梦……你，这是做什么？”她无法理解，为何要在此刻，用如此决绝的方式，退出那个无数玩家挤破头都想加入的顶级公会奇迹。
　　栀梦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仔细看了看柳晚卿的脸色，确认她虽然依旧虚弱，但状态还算稳定，这才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的【青玉如意】，唇角勾起一抹明媚而狡黠的弧度，如同终于挣脱牢笼、沐浴在自由阳光下的鸟儿。
　　“干什么？”她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目光却牢牢锁住柳晚卿的眼睛，那眼神灼热、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人，“很简单啊。”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凑近柳晚卿，用一种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丝丝缕缕暧昧气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起当一个被无数人仰望、却连真实笑容都需要算计的‘奇迹’……”
　　她的目光扫过柳晚卿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最终定格在她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眸上。
　　“我现在更想做的，是成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共犯。”
　　“柳法医，”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与坚定，“你想要的秩序，我来守护。你选择的道路，我陪你走。无论前方是神是魔，是深渊还是绝境。”
　　她顿了顿，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是柳晚卿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完全发自内心的笑容。
　　“至于奇迹公会嘛……”她耸了耸肩，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那里的风景，我早就看腻了。”
　　然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柳晚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试探：
　　“等离开这个副本后……我们创建个新公会，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话语，尤其是那句石破天惊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共犯”，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敲在柳晚卿的心上。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笑靥如花的绝美脸庞，感受着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炽热与决意，只觉得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开一片滚烫，连带着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绯色。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明明是这个人在用如此暧昧不清的言语“调戏”自己，为什么感觉反而像是自己像个不讲道理的强盗，硬生生撬了别人家珍藏的稀世珍宝？
　　她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喉咙有些发干，试图用一贯的冷静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声音却比平时低软了几分，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赧然：
　　“嗯……好。”
　　她顿了顿，努力找回自己的逻辑，补充道：
　　“刚好……我也有这个想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联赛……只能以公会的形式报名吧？”
　　她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目光游移，就是不敢再看栀梦：
　　“我不太喜欢……为别人打工。我喜欢……忠于我的信仰与理想。”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瞪了栀梦一眼，只是那眼神因脸颊的绯色而少了几分威慑，多了几分嗔意：
　　“还有……别用‘共犯’这个词…怪难听的。给我一种……在现实里跟思无言那个工作狂一起查案的感觉。”
　　她脑海中浮现出市局刑侦支队那位比她年长两岁、能力出众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对她颇为照顾、堪称“男妈妈”的副队长思无言的形象，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只觉得更加窘迫。
　　最后，她几乎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晕的额角，小声嘟囔道：
　　“眼神收一下……我现在也算半个病人。等一下被你盯得气血上涌……这算不算公会第一次公伤？”
　　这番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带着羞恼的默认与纵容。那红透的耳根和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模样，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柳法医判若两人。
　　栀梦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近乎“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明媚，眼底的温柔与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知道，她听懂了，也默许了。
　　“好，不用‘共犯’。”她从善如流，语气里满是宠溺，“那……就叫‘同行者’，或者‘守护者’，反正……”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柳晚卿，“——只是你一个人的。”
　　磐石和灵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磕到了”的兴奋光芒。连一向清冷的苏清寒，唇角也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安苏羽的玉石雕像静静注视着这一幕，那温润的眼眸中，似乎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有趣”的情绪。
　　至此，栀梦带领磐石、灵瞳，彻底与奇迹公会割席分坐，以一种近乎“私奔”般的决绝姿态，将自己的未来，与柳晚卿牢牢绑定。
　　而那柄象征着纯净与凭证的【青玉如意】，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栀梦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仿佛也在为这段新征程，无声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