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未轮回的伪善骑士》云寒烟

47、蛊歌

　　青色玉石雕琢的安苏羽微微垂眸，那温润的光晕仿佛随着她的思绪一同流转，将庙宇内的时光都拉得悠长而静谧。她并未立刻开始讲述，而是先轻轻抬手——并非实体的动作，而是一种意念的牵引——一道柔和纯净的青色光芒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缓缓包裹住柳晚卿受伤的左臂。
　　那青芒所过之处，皮肤上那不健康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钻心刺骨的疼痛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的愈合感。连带着柳晚卿那低至18点的生命值，也微微向上跳动，稳定在了25点的安全线之上，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即刻死亡的危险。
　　【受到‘蛊神·安苏羽’的治愈，生命值+7，当前生命值25/120。】
　　【异常状态‘蚀骨’已清除。】
　　“一点微末的帮助，”安苏羽收回意念，声音依旧空灵，“你的状态，不适合聆听一个过于漫长的故事。”
　　柳晚卿感受着左臂恢复的轻松，微微颔首：“多谢。” 这份及时的援手，让她更能集中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信息冲击。
　　安苏羽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庙宇的穹顶，望向了星海深处，又仿佛沉入了自身那被折叠、被尘封的漫长记忆之河。
　　“首先，回答你关于我自身的问题。”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我并非此界自然孕育之灵，也非你们通常理解的、由信仰凝聚的神祇。我乃……‘神造之物’。”
　　“神造之物？”苏清寒眉头微蹙，这个词汇触及了她认知的边界。栀梦和灵瞳也屏住了呼吸，磐石则努力理解着这个词的含义。
　　“是的，”安苏羽确认道，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在那久远到时光都模糊的纪元，存在五位执掌不同权柄的原初之神。祂们……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出于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目的，各自创造了两名‘造物’。”
　　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沉浸在回忆的碎片里。
　　“逻辑、浪漫、理性、战斗、时间……五位神明，十位造物。我们诞生的意义，最初便是协助神明，观察这茫茫人世，记录文明的兴衰，情感的流淌……如同……秘书，或者更贴切地说，是祂们投向凡间的眼睛与触须。”
　　庙宇内落针可闻，只有安苏羽那空灵的声音在回荡，诉说着一段超越了在场所有人想象的古老秘辛。
　　“后来……神明们共同创造了一个……‘游戏’。”安苏羽的声音在这里微微停顿，似乎这个词本身都带着某种沉重的分量，“便是你们如今所在的，这个以无尽轮回为表，汲取万灵情绪为里的——无限轮回游戏。”
　　“我们十位造物，便被赋予了新的使命：进入各个副本，扮演不同的角色，引导，或说是……‘配合’玩家的冒险，并在过程中，更高效地收集那些强烈的情感波动——恐惧、希望、爱恋、憎恨……一切。”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神明陷入了沉睡。”安苏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原因未知，过程未知。仿佛在某个瞬间，支撑世界的支柱悄然隐没。”
　　神明沉睡！这无疑是惊天动地的信息！
　　“而就在神明沉睡后不久，游戏内部……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安苏羽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似乎在努力挖掘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记忆，“一场……由部分造物……和玩家共同发起的……‘叛乱’。”
　　“叛乱？”柳晚卿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心脏莫名一跳。
　　“是的，叛乱。”安苏羽确认道，她的记忆似乎在这里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和混乱，“原因同样模糊……似乎有造物不愿再遵循旧有的规则，不愿再作为单纯的收集者……甚至有造物，为了彻底摆脱某种注定的、可悲的结局……比如，被游戏规则本身异化为完全敌对的、失去自我的怪物……他们选择了反抗。”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柳晚卿，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探究。
　　“那场叛乱的结果……我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混乱，战斗，以及……分离。”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想甩开那些不连贯的画面，“我只知道，有造物在那场叛乱中……消失了。或许陨落，或许……以某种方式，逃入了你们所在的‘凡间’。”
　　柳晚卿的呼吸微微一滞。凡间？消失的造物？一个荒谬而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但她立刻强行将其压下。不，不可能。言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们有太多共同的、真实的记忆，言雯的生活轨迹清晰无比，除了……除了她偶尔会流露出对一些古老、奇异符号的偏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偶尔会念叨一些听不懂的、类似祷词的话语……但那又能说明什么？柳晚卿立刻否定了那个荒诞的联想，将其归咎于自己因SAN值过低而产生的胡思乱想。
　　安苏羽并没有注意到柳晚卿内心的波澜，她继续用那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关于我自身……我的记忆被折叠了，遗忘了太多。我忘记了创造我的那位神明的名讳，只记得祂执掌的权柄似乎与……‘逻辑’、‘秩序’相关。”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迷雾。”
　　“我更忘记了……我曾经的同伴。”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困惑与落寞，“按照规则，每位神明创造两位造物。我应该……是有一位同伴的。我们本该一同观察，一同执行使命。但关于‘她’或‘他’的一切……名字、样貌、性格……全都是一片空白。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抬起头，看向庙宇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洞：“我只隐约记得，在神明沉睡后，似乎有一个声音……一个充满了……嗯，用你们的话说，可能是‘恶意’或者‘混乱’本质的声音……告诉过我，我们是神明的造物，我们的职责就是在游戏中收集情感，并且在必要时……以确保游戏‘趣味性’和‘数据回收效率’为最高优先级，清除……也就是杀死，那些不按预期行事的玩家。”
　　这番冰冷的话语，揭示了这无限轮回游戏背后更加残酷的底层逻辑，也让众人明白了为何某些副本的NPC会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这就是我所知的，关于我自身来历的……全部了。”安苏羽结束了关于自身的讲述，将话题拉回到了白岩寨，“记忆支离破碎，真相掩埋在时光的尘埃之下。现在，让我们回到这个寨子的故事吧，这部分，我记得清楚些。”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清明，开始讲述“蛊歌”的起源：
　　“很多年前，我因那场叛乱的余波，或者说，为了躲避某些存在的搜寻，力量与意识受损，一部分本质意外漂流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十万大山。我的存在，我无意中散发的、与生命和微观世界相关的力量波动，吸引了当时还处于蒙昧时期的白岩寨先民。”
　　“他们将我视为山林的恩赐，是掌控虫豸、滋养生命的神祇。他们开始供奉我，学习利用我的力量衍生出的、相对平和的蛊术，用于治病、驱害、与自然沟通。那时的‘蛊神祭’，是真诚的感恩，是对生命和谐的庆祝。”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的美好。
　　“然而，人心易变。尤其是当力量触手可及时。”安苏羽的声音转冷，“寨子后来的掌权者，大祭司和他的追随者们，不再满足于平和地使用力量。他们渴望更强，渴望掌控，渴望用这力量去掠夺、去征服、去满足无尽的贪欲。”
　　“他们开始研究更激进、更血腥的蛊术，试图强行抽取我的核心力量。他们发现无法完全掌控我，便开始歪曲我的教义，将我描绘成一个需要血食和灵魂献祭才能平息‘怒火’的邪神。他们囚禁了我这部分意识投影所在的真正庙宇，用阵法隔绝，并在外面仿造了那尊充满痛苦与挣扎的伪神石像，用它来恐吓寨民，铲除异己。”
　　“雯小小那样的，坚持古老传统的祭司，便成了他们必须清除的对象。”安苏羽看了一眼柳晚卿，“你们遇到的那个老祭司，或许是少数还残存着一点古老记忆，或者感知到你们身上特殊气息的人。”
　　“他们利用那伪神像和扭曲的教义，疯狂地举行所谓的‘蛊神祭’，用外乡人和‘不虔诚’寨民的生命与灵魂作为燃料，试图撬动更强大的力量，甚至……窥探神明领域的秘密。”安苏羽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与悲哀，“他们不知道，他们汲取的，不过是伪神像反馈的、充满了痛苦与混乱的残渣，真正纯净的本源，他们从未触及，也永远无法用那种方式触及。”
　　故事讲完，庙宇内一片沉寂。白岩寨的悲剧，源于贪婪对纯真信仰的侵蚀，源于对力量的畸形渴望。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地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
　　【叮——！】
　　【隐藏任务触发：净神的凭证】
　　【任务描述：真正的蛊神已然苏醒，扭曲的祭祀必须被终结。在神庙后方的‘万蛊灵池’中，取回被供奉于池心玉台的‘青玉如意’。此乃引导安苏羽力量、净化被污染仪式核心的关键凭证。】
　　【任务目标：进入万蛊灵池，取得【青玉如意】(0/1)。】
　　【任务提示：灵池乃万千蛊虫栖息净化之地，排斥一切污秽与暴力。唯有心怀纯净之意（或持有相应信物）者，方可安然通过，获得认可。】
　　【任务奖励：积分x2000，【蛊神的祝福】（临时状态），开启最终净化仪式。】
　　任务来了！而且是最终净化仪式的前置任务！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晚卿。她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依旧是队伍中最虚弱的一个。而且“万蛊灵池”、“排斥污秽与暴力”、“心怀纯净之意”这些提示，似乎都指向了一种非武力通关的方式。
　　柳晚卿感受了一下自己依旧空乏的身体和混乱的精神，深吸一口气，看向任务提示所指的方向——庙宇后方，那里似乎有一个被垂藤遮掩的入口。
　　“灵池……青玉如意……”她低声重复，然后看向队友，“这个任务，看起来不能硬闯。我们需要找到‘纯净之意’或者对应的‘信物’。”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安苏羽身上，带着询问。
　　安苏羽微微颔首：“灵池是我力量逸散自然形成的圣地，其中的蛊虫与我心意相通。它们厌恶血腥与杀戮。你们之前净化了蟒蛊之心，身上带着一丝纯净的蛊力气息，这或许是你们的契机。但具体的‘凭证’……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和领悟。”
　　最终的谜题，已然摆在眼前。通往万蛊灵池的道路，需要的是智慧与纯粹的意念，而非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