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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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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清晨江禾带着简单收拾出来的行李在大道上行驶,晨雾带着一丝清凉和湿润扑面而来,时浓时淡,她把车停在办公楼后的车棚里,隔壁就是停车位,两辆红旗牌轿车被洗得锃光瓦亮。
昨天江禾过来由另外一个常师傅带着熟悉车况,如果说货车是耐力好的牛,那轿车就是疾驰的马,两者动力完全没有可比性,让江禾瞬间爱上那不同的手感。
以至于开完两圈常师傅说要洗车时,她毫不犹豫撸起袖子就跟着干。
定好早上在办公室集合,朱厂长带队谢秘书随行,技术科三人,销售科一人,最先到的是三名司机。
人多礼不怪,昨天过来马师傅没露面,今天江禾一见他就主动上前打招呼,结果人家一甩脸子当没听见。
得!意料之中的冷脸,要不是郑娟姐妹俩,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咋回事。
出差的人员陆陆续续到达,朱厂长、谢秘书、技术科陶科长一辆车,江禾和两个技术科、一个销售科职工一车。
这次是出去交流学习,即学习人家的先进技术也学习人家的销售策略,技术人员不如干销售的外向,一坐上车自称小黄的销售科职工嘴就没停过。
销售科出差机会多,见识广,小黄早前去过隔壁市,他热情地向几人介绍,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隔壁市的饮食习惯、风土人情跟京市大不相同。
江禾作为车上唯一的女同志有幸坐在副驾不用挤,技术科两位偶尔还问上一问,她没好意思开口,只能竖起耳朵听。
驶出县城后路况不好,上下颠簸,颠得几人精神萎靡,没精力说话,纷纷闭目养神。
对于开大车穿梭于县城公社的江禾,这种程度她适应良好。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就怕遇见像上次去沧州一样的事。
干过司机的都知道,钱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饭店不能去吃,所以快要中午的时候路过一家饭店时两辆车默契的没有随便停车,打算开到镇上或者县上吃饭。
开出没多远路被两辆客车堵得水泄不通,常师傅从车窗探头探查,发现两边的农田不足以过车被迫停下。
他下车正想找客车司机过来挪车,就见五、六个壮汉受持棍棒走过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常师傅转身上车着急地说:“他们这种一般只要钱,花钱买平安,不要乱说话,要命要色就不动,我马上倒车!”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江禾身上,明明有仨人为啥选了一个女同志,但愿这群人只想抢钱,他说:“小江同志,待会儿你把头低下。”
“好,”亲身经历过的小江同志不含糊,答应得干脆又利落。
壮汉停在车边手上的木棍敲得车门邦邦响:“下车,吃饭!”
常师傅试图跟他交涉:“兄弟我们赶时间,道理都懂。”说着乖乖递出去20元。
壮汉没接不耐烦道:“管你赶不赶时间,去前面吃饭。”
两车人加在一起都拼不过他们,正当常师傅左右为难之时,后车朱厂长他们先被壮汉的同伙儿赶下来,面色难看,嘴上还是稳得住,“快中午了,吃一顿饭也行。”
进饭店一行人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钱,合着是看不上,一个人交十块,十块钱买两个馒头一碗粥,能从他们身上挣好几个二十块。
前面两辆客车的乘客也在被当猪宰,一中午这个不起眼的小饭店能挣一个普通职工大半年的工资。
都已经下车了,众人吃完饭纷纷往厕所去解决个人问题,免得等下再停车耽搁。
江禾一直注意着客车的动静吃得慢,最后才去上厕所,农村旱厕臭气熏天,她推开简易木门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厕所有些黑她还是一眼看见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男人的手死死捂住女人。
江禾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乍起,她顾不得多想,悄声退出去拿起墙角的铁锹,猛地抡过去正中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应声倒地,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摆脱纠缠的女人放声大叫:“救命!”
“别叫!”此时江禾尤为冷静,开口安抚眼前人:“谢秘书我是江禾,你不要喊,不能让他的同伙发现。”
“可是你……他……”
“这里你不要管,先回车上!”
“好,你要小心,”谢秘书浑身颤抖,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
谢秘书打开门,漏进一丝阳光,泻在江禾脚下 ,照亮再次举起的铁锹。
砰!
谢秘书大力关上车门,面白如纸,整个人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有眼睛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异样,后排的朱厂长开口问:“你怎么了?”
谢秘犹豫片刻,还是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有个男人随我进厕所,趁我不备猛地抱紧我怕我喊叫他捂住了我的嘴,我挣扎无果时江禾进来一铁锹把人放倒,她说害怕被饭店的人发现,让我先回来,她善后。”
“哎呀!一个女同志怎么这么鲁莽,你们两个马上跟我去看看!”朱厂长拉开车门急急忙忙下车,嘴里招呼着车上的男同志。
脚还没迈动就看见正准备拉前车车门的江禾,他冲上前一肚子的话要问,最后说:“你这……先上车!”
陶科长去前车,朱厂长坐副驾,后排是两个状态不对的女同志,谢秘书是惊恐的余韵,江禾是面对盘问升起的忐忑。
车子重新启动,朱厂长复杂的目光落在江禾身上问出重点:“小江,那个人还在喘气不?”
“在!”还有力气叫,江禾不觉得自己的力量足以拍死一个成年男人。
一个年轻女同志一铁锹干翻一个壮汉解救被骚扰的同事,不是一般的厉害,可正是有过一次这种经历才容易掉以轻心。
朱厂长严肃开口:“小江同志你毅然出手解救同志值得表扬,但要是再遇见这种情况不要贸然出手,不要把自己暴露给危险分子,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
江禾再三保证,朱厂长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让她们休息一会儿调节情绪。
往前开两三个小时都相安无事,前车经过一个镇时突然停下来,后车跟着停下迷迷糊糊的江禾被晃醒,常师傅一脸不好意思的走过来问:“能不能麻烦小江同志开一会儿,我腰疼的老毛病犯了。”
一提到开车小江同志睡意顿时消失,麻利答应:“好啊!”
“好什么好,你给我消停坐着!”朱厂长出言阻止,“老常你走动走动缓一缓再动身,小江现在不适合开车。”
“我可以,”江禾顶着不赞同的目光大声道。
朱厂长:“别逞强。”
江禾连声解释:“厂长我真没事,休息了几个小时我现在感觉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腰疼要命,江禾看起来又确实没受影响,朱朝宽勉强同意。
江禾如愿以偿摸到方向盘,厂子里跑那两圈跟在国道上跑可没法比。
陶科长回到后车,谢秘书重新坐回副驾,面色平静看不出来几个小时前遭遇过惊心动魄的事,她斟酌着开口:“当时运输队报了三个人过来,马师傅属意资历深的周师傅,我看中江禾,最后根据厂长的指示,定下江禾。”
朱厂长疑惑:“我的指示?”
谢秘书笑道:“您常说要想发展必须跟紧时代的脚步前进,人才不可或缺,新鲜血液是我们厂不会枯竭的发展源泉,我也问过刘队长,得到的评价是江禾同志踏实、能干对待工作非常有积极性。”
朱厂长点头赞同:“能得到刘建业这样评价的有点东西。”
陶科长附和:“单说小江同志刚才的举动就能称得上有勇有谋。”
“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朱厂长叮嘱道。
点到为止,水满则溢,谢秘书没再说话。
一路前进,太阳缓缓落山,天边扯出大片晚霞,一行人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目的地。
这次来主要是是为了交流学习,来的不只他们一家,都住在主办厂的内部招待所,两人一间,江禾和谢秘书住在一起。
经过中午的插曲,原本不熟悉的两人,也能说得上话,不过谢秘书很忙,出差的几天基本晚上才能看见她。
江禾也没闲着,白天和马师傅、常师傅一起把两车沾满尘土的车收拾出来。
清楚内情的马师傅对江禾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跟江禾搭话。
围观的常师傅难以置信,他和老马共事这么多年深知他的倔脾气,认定的事儿鲜少更改。
江禾没有因此拿乔,虚心请教马师傅关于小车的一些问题。
隔行如隔山,不隔行有时候也像隔座山,同为司机,开轿车和开货车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趟出差江禾可谓是收获满满,不仅摸到车而且从马师傅和常师傅学到很多关于轿车的知识,掏出她的小本子把听到的看到的统统写下来。
最后一天自由活动,江禾背上她的挎包跑出去,要是到一个新的城市她最喜欢什么地方,那非百货商店莫属。
东西齐全,一趟逛下来就猜到这个地方产什么,流行什么。
出差哪能不买东西,江禾相中了一双皮手套,这边紧邻畜牧大省,羊毛衫儿、牛皮鞋啥的都要比四九城便宜,样式还多。
思索再三还是没买,江禾觉得她妈还是更需要一件毛衣,出来时她四处换毛线票就是因为上次她带回去的一斤毛线她妈打算用双股给她织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她妈啥也没有。
这次买到8两细羊毛线,一件紧身女士毛衣应该能够,想再多买她也没有票了。
回去的路上江禾一个人开一辆车跑完全程,以她现在对轿车的浓厚兴趣根本感觉不到累。
回去特意绕开那个饭店走,到四九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江禾骑上自行车,十月底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吭哧吭哧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一进院子就能看见昏黄的灯光,推开门她妈正坐在桌边织毛衣,鬓发微垂,她喊道:“妈我回来了!”
张月英放下毛衣起身动起来:“饿了吧,今天风大,知道你从厂子骑车回来一定冷,妈炖了鱼贴了饼子,你回来的正正好,才熄火不久,还热着呢,妈去盛。”
听着张月英絮絮叨叨,江禾微微笑起来,把手伸进她妈亲自做的手提袋,等她妈坐下她拉起她的手放上一个牛皮纸包。
张月英:“啥啊?”
“你拆开看看!”
“神秘兮兮的,”张月英一边说一边拆,直到漏出鲜艳的红色,她惊讶道:“咋又买毛线,那些羊毛线织一件都还能有剩,我打算给你妹织一双手套,不过你这又买了毛线给她织件毛衣也行。”
“妈,您给自己织件毛衣吧。”
张月英下意识反驳:“我哪能穿得了这色儿,再说了我的毛衣好好儿的还能穿,不用换!”
“织一件吧!”
张月英没说话手放在柔软的毛线上,泛白毛边的工装袖口和艳丽的红形成反差。
她想起那个身上只有300元,却花288给她买红大衣的人。
她前半生一直很努力,在亲戚眼中很成功又很失败,在大城市打拼买车买房有一笔不菲的资产,结婚十年没有孩子。
争吵、离婚无数琐事击破她的体面,好在她还有钱,可最后钱成为她的索命符。
十年夫妻啊!
张月英眼眶微红轻轻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