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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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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是什么。
林亦随也不清楚。
他是个三分钟热度,对任何东西都是最开始的兴趣使然。
只要那把名叫兴趣的火把燃烧殆尽,他就不会再去碰那东西,一眼也不可能。
“你问我?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林亦随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虔诚,“不如去问问你哥?他才是万花从中过,粉蜜全都沾的渣男。”
他胡诌评价起江让尘来,可比另外一些闲言碎语要尖锐大胆得多。
江黎音望着逐渐亮起的街边路灯,轻笑一声。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快就能得到了。
江家的家宴没有固定的时间,只取决于某一天的长辈兴起。
表面的平静下,每次都潜藏着一个浅显的目的。
这一次会是什么?
江黎音还没走进去,就先看到了在院子里乘凉的江辞盈。
她大概知道了。
催婚来了。
“祝你好运了,小音。”林亦随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意味不明。
目送他扬长而去,江黎音下意识抬手去压低帽檐,但压了个空。
帽子忘在哪了?
江黎音的手疑惑地搭在了头上。
游乐园还是林亦随的车上?
她愣了一会,才往江辞盈那走去。
“回来了?”听到脚步声,江辞盈侧目,眼中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散尽。
江黎音远远地透过不知道为什么半开的大门往里看了眼,交谈的成年人们看起来格外的难搞。
“要是没回来你也看不到我。”她蹲在江辞盈的右手边,戳着院子里含苞待放的花。
江辞盈轻轻摇头,坐直了些垂头看江黎音。
只要不是涉及工作的事情,江辞盈身上的攻击性就几乎没有。
她语气轻盈,和夜里的微风一样:“这只是基本的寒暄语。”
“那也是。”江黎音点点头,微抬起头问:“江宇辙也回了?”
“让大哥听见你就又得挨数落了。”江辞盈揉了揉她的头,“确实是回来了,怎么着,你今晚要替我转移火力?”
手下戳着的花快要招架不住,江黎音看了眼略弯的花枝,这才停止戳花助放。
她的嘴角弯起一点弧度,张开掌心道:“加钱的话。”
江辞盈一掌拍在了她手上,哭笑不得。
做生意做到她头上来了。
“哦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瞒着你们的事还多吗?”江黎音站起,抬腿往屋里走。
“那倒也是。但有些事情小叔不知道,不代表大哥不知道。”
江辞盈拍拍手,跟在身后一副千事万事知的模样。
江黎音自心底升起一股不对劲感,她掏出手机,凭着直觉划到了暨修宁的聊天界面。
两条未读信息,都不是好消息。
【都是垃圾:你的行李被你大哥截胡去了。】
【都是垃圾:在家门口被截胡的,自求多福吧。】
得嘞。
江黎音随手回复了个天打雷劈的表情,接着就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真正难搞的来了。
她边走边思考着,在即将踏进门的前一秒调转了脚步方向。
江辞盈眼瞧着她径直走向后院,嘴角扬起没有阻拦。
“怎么就你?林亦随不是说——”江让尘守在门口,见到进来的只有江辞盈一人,意外的话脱口而出。
又在江辞盈的眼神示意下戛然而止。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江让尘拉着江辞盈,鬼鬼祟祟往楼上走。
“怎么回事?”
江让尘压着声音。
“做错事或者闯祸被大哥发现了呗。”江辞盈耸了耸肩。
不然还有谁能让江黎音不走正门去翻窗?
她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关己无所畏惧的性子。
“后院的梯子今天被大哥交代收起来了,她不会摔下去吧?”
江让尘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江黎音坠落的场景。
绘声绘色。
江辞盈笑容一僵:“梯子收起来了?什么时候?”
“你回来之前,我还纳闷大哥怎么突然管起梯子的事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两人脚下步伐一瞬间大了不少。
“我不清楚,反正今天一大早大哥提着她的东西到的医院,脸色差得要命。”
“她的东西?她昨晚回的雁屿,东西不就只有行李了?难不成她要私奔?”
江让尘大开着脑洞,想法才一说出口,就被江辞盈一巴掌给拍散了去。
“她能喜欢谁?暨修宁?还是那个兰屿的谁?能不能靠谱点。”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江黎音的房间门口,江辞盈率先伸手去拧门把手。
门把向下的阻力感直接让她愣在原地。
江辞盈诧异抬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此刻都是疑惑。
“锁了?谁能在里面?”
只是一瞬间。
咔哒。
门开了。
门缝里露出一张严肃的脸。
江辞盈和江让尘两人下意识扬起无事的微笑。
“啊哈,大哥,你怎么在这?”江辞盈尴尬装傻。
“对啊,这不是书房吗?看来是我们走错了。”江让尘寻求后路。
两人一声一和,二倍速迈着步子离开。
自求多福吧,江黎音。
有着自初中起的翻墙逃课经验,江黎音爬墙的熟练程度可谓炉火纯青。
只是当她一只腿跨过窗户,转头和书桌旁坐得笔直的某人对视到时,再冷酷的人也得被尴尬萦绕。
这无异于逃课的时候和迟到的班主任打了个照面。
逃无可逃,退无可……江黎音回过头去,打量着底下忽然出现的江宇辙。
跳下去,她不会死,江宇辙就不一定了。
啪嗒。
江黎音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江宇辙抬头的一瞬间跳进了房间里,并迅速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
窗帘拉上的一瞬间,或者说江黎音进入房间的一刻,江易知就打开了灯。
暖黄色调的灯并不刺眼,但乍然光亮覆盖黑暗,江黎音也还是猛眨了两下眼。
江黎音看了眼床和地毯,思考两秒后躺在了地毯上。
所幸地毯够厚够软够干净,躺在上面和在床上没有什么区别。
“找我什么事。”江黎音仰望着天花板,手里把玩着随手从床上捞下来的玩偶。
江易知看着她这一副模样,又对照起她瞒着干下的大事,忽然觉得也没有多么值得惊讶。
却是很像她会做出的事情。
“藤岚路10号是怎么回事?”江易知叹了口气,开门见山。
江黎音无所谓一般歪了下脑袋,手里的大象玩偶被她平放在身上。
她闭上眼睛,双手在大象身上摸着。
盲人摸象,江黎音版。
“藤岚路?在那的能是怎么回事,房子呗。”
“我是弱智吗我不知道那是房子?”江易知无语撩了把头发,大步上前捞起她的大象玩偶。
他要问的是来源,不是概念。
江黎音胳膊后撑着坐起,盯着他道:“房子除了用钱买还能自己建,你猜我是买的还是建的。”
“你哪来的钱?小叔知道这事吗?”
江易知努力心平气和。
那房子并不大,装修风格、生活痕迹却都比小叔家要有人气及生命力。
可想而知小叔不在的这些年里,江黎音不在浠陇湾这边的时候都住在哪。
她怕是早就搬了出去。
一个人,自己住,没有告知任何人。
暨家的那家伙和他哥大概知道,但和没有人知道没有区别。
简直是在危险的边缘来回横跳。
“你不是把我的账本拿走了吗?”江黎音夺过玩偶,低着头抠着大象的衣服口袋,“明知故问很浪费时间。”
江易知没想到她会这么清楚。
大概又是暨修宁说的。
她的钱来得零散,有奖学金、竞赛奖金、拍摄费用、画画商稿……每一笔入账都记得清楚,就连出账也是。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还记我们给你的钱。”江易知揉了揉眉心,语气也不自觉软下去。
家人给的钱为什么还要另起一本本子记着?
江易知能猜出个大概,却也不敢相信。
他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
包括伤害。
“你不会以为我是不想欠江家的吧。”江黎音侧目。
江易知难得平易近人,嗤笑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的没错。”江黎音点了下头,又道,“可我应该是还不清的,不是吗?”
江家给她的,从来不只有金钱。
江黎音和左笈星盘算过,即使是她未来再有出息,出息到把这么些年江宇辙和其他人给她花的钱全都还回去了,也还是没办法和江家割席。
金钱只是有形的,无形的还有资源。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存在还和欠这两个字。”江易知抿唇,双手握着江黎音肩膀,认真道。
我们是家人。
这句话江易知没有说出口。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但他确定只有这句话从江黎音口中说出来,江黎音才算是把过去放下,他们和小叔在她心底的分量才会有差别。
谁都不想和小叔在同一个分数线上。
江黎音自顾自捏着大象玩偶,低着头。
“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逃课,我以为叫家长会把江宇辙叫回来,没想到来的是你。”
她的手指伸进了大象的衣服口袋里,口袋里有个深深的暗袋。
江易知静静看着,她那时候桀骜不驯得像是一匹野马,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正话来。
于是他先入为主,在那个老师话里话外的引导下,就给她打上了叛逆的标签。
那时候叛逆的还有江让尘,飙车喝酒彻夜不归有的是一套。
年少气盛,一知半解,江易知并没有考虑到,叛逆有多少不同的分支。
更何况,江黎音还是个伪叛逆。
他大哥的威严是树起来了,但弟弟妹妹的情况却相互融合了。
江让尘会在日出的时候翻墙回家假装早就按时回了。
江黎音的老师也不再频繁打电话过来,因为家长联系电话换成了江让尘。
“其实那个老师对我的课堂‘罪行’罗列并没有编造,只是添油加醋而已。”
江黎音从暗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她看了一眼,递到江易知手中。
“我以为你会和江宇辙的反应一样,在离开学校的时候骂我一顿。
没想到你祝我生日快乐。”
从兰屿离开后,江黎音就没有过过生日,直到那一天。
初次相逢的人说他是自己的哥哥,他没有像江宇辙一样透出单纯的讨厌,而是像看朽木一样无奈。
当时的江易知像是一个木偶,从说出“生日快乐”开始,之后的一切就跟执行任务一样。
吃饭,蛋糕,许愿,吹蜡烛,礼物。
一件接着一件,如同既定程序依次进行。
不过江易知并没有准备礼物,他本想着现场问江黎音喜欢什么,再现买。
却没想到,江黎音随手指了个娃娃机,要他去抓。
江易知没有料到江黎音会从大象玩偶里拿出照片,更没有想到的,是照片里的内容。
他从来没有玩过娃娃机,那对他来说实际上是个全新的领域。
照片里,是江易知对着娃娃机全神贯注的背影,右下角则是江黎音叼着棒棒糖对着镜头竖大拇指。
“你这——”这一次的走向又一次脱离了江易知的预期。
他抬头,江黎音已经打开了门。
“我们是家人。”她站在门口,回头,嘴角扬起,“是这句话,对吧。”
江易知举着照片,笑容好像重合了。
他发现,过去和现在是可以重合的。
“对,我们是家人。”
即使现实关系再复杂,也无法稀释血液里12.5%的血缘关系。
江易知盯着照片,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那是小叔创下的隔阂,和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或许,在这场看不见的亲情割裂里,江黎音根本没想过牵扯其他人。
只是他们自己草木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