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散文诗》薯角冰淇淋

31、31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南方的秋天来得迟，却别有韵味。阳光不再酷烈，变得温煦明亮，透过高大的棕榈树叶，在干净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屿的入职手续办得很快。研究所提供的临时宿舍就在单位内部，条件简单但足够他用。第一个周末，池玥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看之前物色好的几处房子。
　　中介口若悬河，介绍着采光、通风、交通。江屿话很少，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看，目光扫过房间的格局、窗外的视野，偶尔会问一两个极其实际的问题，比如水电煤的缴费方式、网络接口的位置。
　　最终定下的是一套离研究所和池玥公司都不算太远的一居室公寓。面积不大，但有个小小的阳台，阳光能洒进来。签合同的时候，池玥比他还兴奋，叽叽喳喳地和房东确认着各种细节。江屿就站在她身边，偶尔在她拿不定主意时，递过一个眼神，或者简短地补充一句。
　　拿到钥匙那天，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阳光正好铺满客厅的地板。
　　“得买张床。”江屿环顾四周，陈述事实。“还要书桌！很大的那种！”池玥补充，“还有沙发！要软软的！”“嗯。”他点头，拿出手机开始记备忘录，“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窗帘要暖黄色的！”池玥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手指点着，“还有绿植！要那种很好养的！”
　　他依言一一记下，侧脸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利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他们一点点将这个空房子填满。过程并非没有分歧。池玥看中一个造型奇特的落地灯，江屿觉得华而不实且占地方；江屿挑了一张硬度极高的床垫，池玥躺上去嘟囔像睡木板。
　　但最终，落地灯还是买回来了，放在沙发角落，暖光一开，确实很有氛围。床垫上也加铺了一层池玥喜欢的软褥子。
　　他妥协于她的浪漫，她迁就他的实用。
　　小小的家，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与磨合中，渐渐有了模样。阳台上摆了几盆绿萝和薄荷，长势喜人。书桌上并排摆着两台电脑，他的旁边堆着厚厚的文献和草稿纸，她的旁边放着可爱的卡通笔筒和那支银白色的钢笔。厨房的橱柜里，碗碟筷子渐渐齐全，冰箱里也开始有了牛奶、鸡蛋和水果。
　　生活落到了最真实的柴米油盐里。
　　江屿适应新环境的速度比池玥想象中快。他很快融入研究所的项目，虽然依旧话少，但专业能力出众，态度严谨，很快赢得了同事的尊重。只是他依旧不擅长社交，单位的聚餐能推则推，推不掉就坐在角落安静吃饭，偶尔回答几个问题。
　　池玥则顺利结束了实习，拿到了正式offer。她喜欢这份工作，充满挑战，也让她不断学习。两人工作都忙，常常各自加班到深夜。
　　但无论多晚，家里总会有一盏灯亮着。
　　有时是池玥先回家，会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就跳起来去门口迎他，接过他手里的包，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天的琐事。他会安静地听，偶尔“嗯”一声，然后去厨房煮两碗简单的面当宵夜。
　　有时是他先回来，会在书房继续工作，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就起身去热好留给她的饭菜，看着她吃完，再默默去洗碗。
　　周末，他们会一起去超市采购，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慢慢挑选。池玥总是忍不住拿各种零食和新奇的饮料，江屿则会默默放回去一些，再拿回她常喝的牛奶和新鲜食材。结账时，他总是抢先一步拿出手机。
　　日子像溪水，平静地流淌。没有惊天动地的浪漫，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情。
　　他记得她生理期的日子，会提前煮好红糖姜茶。她发现他思考时喜欢咬笔头，就买了一盒无糖的硬糖放在他书桌上。他会在她熬夜赶工时，默默给她披上外套，然后坐在旁边看自己的书陪她。她会在他说梦话冒出复杂数学术语时，偷偷录下来，第二天早上笑着放给他听，看他耳根发红、一脸无奈的样子。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屋里阴冷。某个周末的早晨，池玥被冷醒，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蹭去。江屿睡眠浅，被她吵醒，迷迷糊糊间，长臂一伸，将她整个圈进怀里，用被子裹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哑声说：“还早，再睡会儿。”
　　他的怀抱温暖而踏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池玥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又沉沉睡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照亮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平淡却真实的幸福。
　　真正的幸福，或许从来不是戏剧性的峰回路转或浓墨重彩的誓言。而是睁开眼就能看到的晨光，是回家时永远亮着的灯，是争吵后默默递过来的温水，是寒冬夜里相互取暖的拥抱，是知道无论世界如何喧嚣，总有一个人，会在你身边，沉默而坚定地，与你共度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日常。
　　他们的路，或许依然会有坎坷和风雨。
　　但灯亮着，家在那里，彼此的手紧握着。
　　这便是生活，所能给予的，最踏实、最珍贵的幸福。
　　南方的冬天湿冷入骨，是一种能穿透厚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研究所的老楼空调效果不佳，江屿又是个怕麻烦的，宁愿在办公室裹着毯子看文献，也懒得去申请调换。
　　池玥发现后，没说什么。第二天，她拎着一个巨大的纸袋来了他办公室。
　　“这是什么？”江屿从满屏的公式里抬起头，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池玥也不答话，自顾自地打开。里面掏出一个暖脚宝，插上电；一个恒温杯垫，放上他那个总是喝冷水的杯子；最后是一条看起来就无比厚实的灰色羊绒围巾，针脚细密，样式简洁。
　　“围巾是买的，”她拿起围巾，不由分说地套在他脖子上，仔细绕了两圈，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脖颈皮肤，“暖脚宝和杯垫是公司福利，我那边用不上。”
　　羊绒柔软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脖颈，驱散了不少寒意。江屿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那围巾，手指却碰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两人都顿了一下。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他的手指修长，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微凉。她的指尖温热，柔软。
　　池玥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耳根微微发热，强作镇定地摆弄着那个开始发热的暖脚宝：“试试这个，听说恒温的，不会烫着……”
　　江屿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廓上，又缓缓移到脖子上那条异常柔软的围巾，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晚上想吃什么？”池玥转移话题，声音比平时快了些，“家里好像没菜了。”
　　“我去买。”江屿站起身，围巾柔软的尾端垂落，“你想吃什么？”
　　“一起去吧！”池玥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顺便逛逛超市，家里纸巾好像也不多了。”
　　于是，下班后的例行项目从各自食堂解决，变成了常常一起去超市或菜市场。江屿推着购物车，池玥在旁边挑挑拣拣，拿起这个问他“吃不吃”，拿起那个嘟囔“好贵”。
　　他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者说“你定”。只有在看到她拿起泡面或者明显不健康的零食时，才会伸出手，默默把那东西放回货架，换成一盒牛奶或者一袋水果。
　　池玥会瞪他，他就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最后通常是她先败下阵来，气鼓鼓地往前走，没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拿起一包他爱吃的某个牌子的苏打饼干扔进车里：“补偿我的！”
　　他推着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会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一下。
　　日子就在这些琐碎的日常里，平稳向前。他们像两颗沿着各自轨道运行已久的星球，终于进入了彼此的引力范围，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适应着对方的节奏和存在。
　　偶尔也会有摩擦。比如池玥喜欢把衣服堆在沙发椅上，江屿则会默不作声地一件件挂进衣柜，并在第二天早上她找不到衣服时，精准地指出位置。比如江屿沉浸思考时会完全忽略外界，煮牛奶溢锅是常事，池玥不得不给他买了个带鸣笛的烧水壶。
　　但争吵很少。大多数时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磨合与退让。她渐渐记得收好随手乱放的东西，他也会在煮东西时设定闹钟。
　　他们有个约定，吵架不隔夜。当然，也舍不得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