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散文诗》薯角冰淇淋

30、30恒久的行星

　　雨后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清洗过的清新气息。路灯和霓虹在水洼里投下破碎而璀璨的倒影。
　　江屿牵着池玥的手，走得不快。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力道不松不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池玥跟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能清晰地看到他卷起的衬衫袖口下有力的小臂线条，和他微微湿润的鬓角。
　　谁都没有说话。
　　但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喜悦和安宁在两人之间流淌，取代了所有需要言语表达的激动。刚才那个拥抱，和此刻交握的手，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他带着她拐进一条不那么喧闹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粥铺前。暖黄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里面客人不多，显得安静而温馨。
　　“这里？”池玥抬头看了看招牌，是家很普通的店。
　　“嗯。”江屿推开玻璃门，牵着她走进去，“暖和。”
　　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看到两人湿漉漉的样子，尤其是池玥还披着男式衬衫，了然地笑了笑，引他们到靠里的位置坐下。
　　江屿接过菜单，也没问池玥，直接点了一份招牌海鲜粥，几个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碟煎饺。
　　“你常来？”池玥好奇地问。这地方不像他会主动发现的。
　　“上次来面试，住附近，偶然吃过一次。”他拿起茶壶，用热水烫着两人的碗筷，动作熟练自然，“味道还行。”
　　池玥想起来，他之前提过为了面试来过广州一趟，原来就是那时。他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默默地完成了所有考核，然后又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据点记在了心里。
　　粥和小菜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江屿盛了一碗粥，放到池玥面前：“小心烫。”
　　他自己也盛了一碗，低头安静地吃起来。他吃相依旧斯文，但速度不慢，像是真的饿了。
　　池玥小口喝着粥，暖流从胃里蔓延开，驱散了淋雨后的寒意。她看着他专注吃饭的样子，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触动。他总是这样，用最实际的方式照顾她，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问。
　　“早上。”他夹了一个煎饺放到她碟子里。
　　“顺利吗？”她小心地问，指的是那个决定他去留的最终评审。
　　“嗯。”他点点头，语气平淡，“就是走个流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池玥能想象那其中的压力和严肃。她能看到他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虽然被成功的喜悦掩盖了大半。
　　“房子找好了吗？”她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所里提供了临时宿舍，过渡一下。”他顿了顿，看向她，“周末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附近租房。”
　　“好！”池玥立刻点头，眼睛亮起来，“我对这边还挺熟的了！”
　　一顿简单的饭，吃得安静却异常温馨。结账的时候，江屿拿出钱包，池玥下意识地也想掏钱，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来。”语气不容置疑。
　　走出粥铺，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被洗过，能看见几颗稀疏的星子。空气凉爽宜人。
　　“送你回去。”江屿很自然地再次牵起她的手。
　　回研究所宿舍的路不远，两人慢慢走着。夜晚的街道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驶过的车辆和他们的脚步声。
　　“实习什么时候结束？”江屿问。
　　“下周五。”池玥回答，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然后有几天假期。”
　　“嗯。”他握了握她的手，“想去哪儿？”
　　池玥侧头看他，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你刚来，不用休息一下吗？而且你还有好多手续要办吧？”
　　“没事。”他看着前方，“陪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裹了蜜，甜进池玥心里。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手指在他掌心悄悄挠了一下。
　　江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侧过头看她，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宿舍楼就在前方。窗口亮着温暖的灯光。
　　走到楼下，分别的时刻又到了。
　　“我上去了？”池玥停下脚步，仰头看他。这次，离愁别绪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触手可及的共同未来的期待。
　　“嗯。”江屿松开她的手，却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用牛皮纸简单包着的盒子，递给她，“给你。”
　　“是什么？”池玥惊讶地接过。
　　“打开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耳根却似乎有点微微发红。
　　池玥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盒盖，黑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支银白色的钢笔。笔身线条流畅简约，笔夹处有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星球运行轨道刻痕，在楼下灯光下泛着低调而润泽的光。
　　她认得这个牌子，以精湛的工艺和天文主题的设计闻名，价格不菲。
　　“这太贵重了……”池玥有些无措。她没想到他会送礼物，还是这样用心的礼物。
　　“毕业礼物。”江屿的声音低沉，“以后写论文，可以用。”
　　他总是这样。送的礼物都无比实际，却直戳人心。他记得她所有细微的需求，并用一种沉默而郑重的方式回应。
　　池玥的眼眶又有点发热。她摩挲着冰凉的笔身，那精细的轨道刻痕仿佛带着宇宙的韵律。
　　“谢谢……”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江屿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喜欢就好。”
　　“那我……真的上去了？”池玥握紧手里的笔盒。
　　“嗯。”
　　池玥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跑回来，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晚安！”她红着脸，丢下这句话，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
　　江屿愣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他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缓缓荡开，柔和了所有棱角。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那个熟悉的窗口亮起灯光，才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融入夜色之中。
　　池玥趴在窗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被一种饱胀的、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她低头，打开那个笔盒，银白色的钢笔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笔杆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她熟悉的字迹：“致池玥：愿你的征途，亦有繁星相伴。”
　　没有落款。
　　但她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