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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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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雨停下打转的脚步，静心倾听。
「叮咛。」熟悉至极的铃声再次传入耳中。
这是三清铃的响声。小师妹的三清铃在陆瑾阳身上，那么此刻摇动这铃铛的，只可能是——
「楚大哥！」霓雨扬声喊道。
铃声骤然停歇，片刻后，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霓姑娘！我正向你靠近，妳留在原地切勿移动！」
「好！」
良久之后，终于，霓雨听见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她扶着冰冷的镜墙站起身，面朝声音来源的方向。
楚雅芙绕过一面镜墙，橘衣少女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她脸色苍白，一手紧紧扶着墙壁，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其上，然而脸上却依然带着盈盈笑意。
他快步走近，伸出未持火折子的手，稳稳握住她的上臂。
「霓姑娘。」他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莫名地让她想起前日他牵引着自己的手触摸早餐时的情景。
「楚大哥，这里的墙都是镜子，对吗？」霓雨第一时间交换信息。
「没错，这是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迷宫，上方是一片无尽黑暗，我曾尝试跃起，但无论跳多高，四周的镜墙都会随之延伸，根本无法逾越。我是循着你这股异常浓烈的香味找来的。」楚雅芙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那盏香烛，「途中并未遇见王爷、夫人或其他任何异常。」
霓雨简要地向他解释了这镜中世界的特性，并推断陆瑾阳不可能在此处。
刚解释完，另一道声音从远方隐约传来。
「师姐！」
是顾青瑶的声音。
「小师妹！我和楚大哥都在这！」霓雨立刻高声回应。
「师姐！」顾青瑶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我用了霓师父绘制来专门追踪你的灵符！你们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好！」
没过多久，顾青瑶的身影便出现在楚雅芙的视野中。她欣喜地朝着霓雨奔来，却在看清霓雨苍白无比的脸色时骤然放缓了脚步，眼中瞬间盈满担忧。「师姐，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镜中世界？」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没有泄露半分忧虑，同时借着上前搀扶的动作，手指不动声色地搭上了霓雨的腕脉。
察觉到霓雨只是因先前施展观魂术的旧伤未愈，加之如今力竭而极度虚弱，并无新添伤势，顾青瑶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心中暗忖：万幸，只是力竭，并非受伤。
「我们要暴力击破此空间弱点，强行撕开出口。」霓雨语气平静
楚雅芙见她气定神闲，初时并不觉得有何问题，但转念一想，立刻发现这个方案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不等他提出疑问，霓雨已继续解释。
「我们既然能进来，就必然有出去的『门』。但是——」她忽然狡黠一笑，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我们不走正门。方才我不是已经撕开一道裂缝了嘛，我们就从那里突破。小师妹，由你来开路。」
「我？」顾青瑶一时错愕。
霓雨却依旧笑吟吟的，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见师姐如此胸有成竹，顾青瑶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好！」
师姐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个足以震撼所有人的计划：「我会助你请动朱雀，以南明离火焚毁空间弱点。」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青瑶，连一向沉稳的楚雅芙也面露惊诧。
「师，师姐？」顾青瑶的震惊远胜楚雅芙。
楚雅芙或许只是惊讶于传说中的南方神兽竟真的存在，还能被人力请动。而顾青瑶却深知其中缘由——请朱雀乃是霓师父家传的不传之秘，霓家子孙凭藉血脉而非修为，即可通过秘法请动朱雀助阵，这是霓家先祖与朱雀一族签订的古老契约。在花霓谷中，唯有霓师父霓清霜及其亲女花堇诺能够施展此术。
可如今，师姐竟说要让她来请朱雀？她甚至还未正式踏入天师之门。
「师父曾与朱雀沟通，争取到一个三方会面的机会」霓雨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而在其中，在师父的担保及见证下，我与朱雀签下新的契约。只要我一日不叛出花霓谷，我便能沿用霓家的契约，请朱雀助我一臂之力。」
当时连霓雨自己也未曾料到师父会如此安排，更没想到朱雀竟会同意签下这份契约。后来师父告诉她，花霓谷天师一脉的弟子皆有此机缘，能否成功，全看个人造化。
「我尚余一分灵力，连同我的一滴精血，将其渡入你体内后，妳便可强行催动请神咒。」
「师姐！万万不可！」顾青瑶急得几乎要将楚雅芙推——男子顺势退开半步，但扶着霓雨的手依旧稳固。
她双手猛地抓住霓雨的双肩，因急切而忘了控制力道，抓得霓雨微微吃痛。不过后者并没有在意，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没事。」接着，她转向楚雅芙的方向，「也麻烦楚大哥将你全部的灵力渡给小师妹。」
顾青瑶眼中盛满恳求之意，在对上楚雅芙看过来的视线后，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楚雅芙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霓雨身上。她恬静的笑容不似往日那般灵动灿烂，却依然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并莫名感到安心的力量。
「好。」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顾青瑶忽然放下双手，低头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时，她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担忧都已褪去，只剩下如火焰般燃烧的、一往无前的决心。
她比谁都清楚，师姐旧伤未愈，此刻若强行抽空丹田灵力再逼出精血，身体将会受到何等巨大的亏空。而宸玖给出所有灵力后，在这诡异的镜中世界里，唯一还有能力破局并应对任何意外的人，就只剩下她了。她必须一击必中，不容有失。
「师姐，教我请神咒吧。」
霓雨绸带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妳可要听仔细咯。」
话音刚落，楚雅芙松开扶着霓雨的手，退至一旁静立。霓雨定了定神，双手掌心相对，虚合于胸前：「起手时，心持契约，以心火为引。妳要坚信自己亦是此契之主，将自身彻底代入我的位置。」
随后，她双手食中二指并立，捏成剑诀，缓声吟诵：「离宫耀彩，炎灵开道；」话间，剑指自胸口向两侧划出弧线，于头顶上方交汇，旋即稳稳下划至双肩平齐。
接着，右手剑诀轻点自己眉心，左手同时掐午位诀——拇指掐住中指指尖，稳按于心口，「南明真炁，附体通窍；」
「朱陵驾临，邪祟尽烧；」霓雨的右手缓缓落下，与左手掌心相贴，横于胸前，随后双手顺时针绕转数圈。
「如契·召请！」咒语最后二字喝出，双手同时向外猛然展开。或许是因过于虚弱，用力稍猛，她身体向前一个踉跄，立刻被时刻关注着的楚雅芙伸手稳稳扶住。
一旁全神贯注观摩学习的顾青瑶放下没来得及扶她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郑重道：「师姐，我学好了。」
「那么，楚大哥，你先为小师妹渡送灵力吧。」
霓雨摸索着，轻轻离开楚雅芙的扶持，重新倚靠回冰冷的镜墙上。
「夫人，失礼了。」楚雅芙沈声道。
「无妨。」
楚雅芙走到顾青瑶身后，掌心贴附于其背心灵台穴，将自身所余灵力缓缓渡入。不过片刻，他收回手，重新站回霓雨身旁。
「师姐，可以了。」顾青瑶抿唇道。
「好。」
霓雨凝神静气，暗自运转最后那点灵力，随即猛然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咳！」一声闷咳，少女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比他们所见过的任何鬼魅都要惨白几分。她身体剧烈一晃，摇摇欲坠，却硬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稳住了身形，没有倒下。
楚雅芙眉头紧锁，立刻伸臂将她环入怀中，稳稳支撑住她。
霓雨顺势借力站稳，强忍着翻涌的气血，操控着一滴殷红中闪烁着淡淡金芒的精血自唇间飞出，「小师妹，将它融入你的眉心。我看不见，需你自己来。」
顾青瑶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脸色异常难看。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滴蕴含着强大力量与师姐心血的精血，将其按入自己眉心。随后，她紧紧握住霓雨冰凉的手，十指相扣。霓雨闭上眼，将体内最后残存的那一分灵力，毫无保留地渡入顾青瑶体内。
「好了。」霓雨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我们必须先去空间弱点所在的位置。请神消耗巨大，若在此地施展，灵力恐难支撑到最后。」
楚雅芙一言不发，立刻弯腰将霓雨背起。三人依照霓雨的指示，在镜面迷宫中快速穿行。
到达目的地后，霓雨示意楚雅芙靠近某一面看似与周围无异的镜墙。
「就是这里。小师妹，倾尽全力，攻击它。」
「我明白了。」
顾青瑶闭上双眼，凝神屏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彷佛要将所有的杂念、担忧与不确定尽数排出体外。
再次睁眼时，藤衣少女的眼眸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坚定。她全力调动起丹田内结合了三人之力的灵力，双手合十，虔诚吟唱：「离宫耀彩，炎灵开道；南明真炁，附体通窍；」
金色的光晕自她合十的掌心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而她头顶后方的虚空中，一道威严而炫目的赤色光影逐渐凝聚、显现，随着她的咒语变得愈发清晰凝实，「朱陵驾临，邪祟尽烧；」
「如契·召请！」最后一字喝出，双手猛然向外展开！身后的赤色虚影发出一声清啸，骤然冲入顾青瑶体内，消失不见。下一刻，少女双瞳之中燃起金赤色的烈焰，瞳仁化为熔炼的黄金之色，眉心处浮现出一枚繁复而神圣的火焰纹路。
「霓雨，没想到你第一次请我现世，竟是钻了契约的空子，借由他人之身。」一道浑厚、带着亘古回音的女声自顾青瑶体内响起。
「朱雀，事急从权嘛。」霓雨伏在楚雅芙背上，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哼，小娃娃，欲行何事便速速施为，这具身体的灵力，可支撑不了我多久。」朱雀的声音提醒道，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瑶明白，多谢尊上。」
顾青瑶细细感受了一番经脉中奔腾如岩浆般的炽热力量。她抬起手，掌心对准那面被霓雨指出的镜墙，甚至无需刻意催动咒法，仅仅是一个意念，炽烈无比、足以焚尽世间万物的金赤色火焰——南明离火便如同咆哮的巨龙，自她掌心喷射而出，悍然冲击在那镜面之上。
「啊——！」凄厉至极、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尖啸瞬间响彻整个镜中世界，几乎要刺穿众人的耳膜！与此同时，镜面上传来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劈里啪啦碎裂声。
众人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剥夺。
下一刻，光线重新涌入视野。
他们发现自己已然离开了那个诡异冰冷的镜子迷宫，回到了张家那间平凡的东厢房。
面前，是那面铜镜，此时布满狰狞裂痕。
以及，隐在暗处，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所有神情，周身气场显得格外晦暗难明的陆瑾阳。
听闻房中的动静，陆瑾阳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脸上已然挂起了那副众人熟悉的温和笑容，轻声道：「回来了。」
似乎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