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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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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缝照进屋内，透过窗缝在楚雅芙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男子长睫一颤，缓缓睁眼，眸中如浸泡过冬日泉水，比往日更显清透。体内那股温润的力量仍在经脉间游走，与刚猛的内力竟意外地融洽。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随即转头望向床榻。
锦被裹成个严严实实的茧子，只露出几缕散落的青丝。被窝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发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穿上靴子，无声走近榻边，轻轻拍了拍被褥——没反应；他转而摇了摇她——没反应。
「霓姑娘，霓姑娘，醒醒。」楚雅芙的声音逐渐加强。
「嗯——嗯？」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应答，尾音拖得绵长，带着浓浓的睡意。
「霓姑娘，午时已过，我的修练已经结束了。」
「好……」霓雨迷迷糊糊地应着。
听到霓雨的回应后，楚雅芙退回到软榻，闭目等待她收拾好自己。
霓雨慢吞吞地剥开被子，坐起身，被子随意滑落在腿上，然后她扯开发带，重新把头发绑好。
「我现在教你口诀和结印手势，你仔细看，运转灵力应该跟你用内力差不多，你自己尝试下。」说话间，霓雨探手摸索枕边——她昨晚把收魂的白玉灵牌拿了出来，方便今日教学使用。拿到后，她放在了腿上。
闻言，楚雅芙睁开双眼，朝少女望去，「好。」
「因为是要从镜妖的界域中把魂魄引出来，所以单单引魂并不够，还要破开一道缝隙，让魂魄有门出来。两种咒叠加起来便是——」
她纤指翻飞，双手结印的速度放缓，好让他看清每个细节。
「灵络断绝，万法皆裂。」指尖骤然劈下，似利剑斩落。
「以玉为巢，灵法引路；魂兮归来，敕。」剑指本该指向白玉灵牌，却因眼睛看不见的缘故，动作偏了方向，指向腿部。
「前面两句，剑指要虚劈准镜子薄弱处，后两句则要朝准灵牌。至于如何找到薄弱处……」
霓雨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尖悬在半空。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感知镜界薄弱点需要多年修炼的灵觉，这绝非一朝一夕能教会的。
少女绸带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不自觉咬住下唇。
「看来……」她撅起嘴巴，摸索着将白玉灵牌推向楚雅芙的方向，「破界的部分还得我来，不过引魂入牌的部分，肯定得你来，我的灵力只够使用一个咒术。」
说着突然屈起一条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松散的发辫滑落肩头，「到时候可要辛苦你们了，得时刻留意我，又要把我送到镜子前。」
楚雅芙瞧着眼前似在叹息，却又不见半分郁色的少女，默默道：「不会。」
「嗯！不会！」霓雨坐直身子，盘腿坐好，重新结印，「来，我再重新教你一遍，把完整的引魂咒做给你看。」
「首先你要凝神锁定魂魄所在的地方——这个对你来说不难，你在开过眼后，对魂体就有所感应，对吧？」话毕，她双手结印，随后左手搭在右手手窝处，右手中指勾起，像在勾住什么东西一样，再手掌一翻，道：「以玉为巢，引魂入暖。」剑指直出，指向虚无。
「最后一定要瞄准灵牌，万一魂体离开引导就麻烦了，因为生魂不比阴魂，既无记忆又无阴气，是游魂最爱的补品。一旦走失，就只能靠肉身或血亲来寻了。」
「你试着引我的魂，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成功与否。」
闻言，楚雅芙沉默起来，为她的大胆和非常规。
霓雨彷佛知道这番沉默的原由，轻笑道：「放心，就算我现在灵力储备比你还要少，但不代表我的修为就消失了。我可是花霓谷的天才弟子，不会被你一个新手勾走魂魄的，你尽管试。」
「我明白了。」
楚雅芙凝神静气，指尖舞动，模仿着霓雨的结印手势。他没有用灵力，只是学做手势，待试过几次，动作变得流畅后，才运转灵力。
他虽内力浑厚，对内力的掌控也犹如四肢，但灵力流转却仍显生涩，几次尝试后，才成功把它引到手上使用。
「以玉为巢，灵法引路；魂兮归来，敕。」
一套动作完成，楚雅芙只感觉到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以指尖为引，注入到灵牌中，并没感觉到有何物被自己勾出。
感受着毫无波动的魂魄，霓雨便知道他没成功。
「没事，继续吧。」她一片云淡风轻，往后挪动，靠在墙上。
阳光西斜，窗外逐渐被黑夜笼罩，楚雅芙一直重覆同样的动作、念同样的咒语，霓雨则偶尔鼓励几句，脑袋放空。
突然，霓雨把玩长发的手指一顿——她的魂魄微微晃动，正受到一股陌生的灵力牵引而去。
她一个凝神，魂魄瞬间平静下来，接着她兴奋地坐直身子，道：「成——」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清脆声响。陶夭蹦跳进来，边走边道：「小雨！我们找到镜妖本体啦！」她像只欢快的云雀，三两步就跳到床榻边坐下。
顾青瑶跟在后面，却在隔开内室与外室的屏风前突然驻足，并回头看向停在屏风旁的陆瑾阳。少女抿嘴一笑，转身拽住他的衣袖：「师姐不拘这些的。」指尖在衣袖上收紧几分，「况且……」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们早就是友人了，对吧？」
陆瑾阳垂眸，望进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睛，少女眸中笑意比星子还亮。他喉结微动，终是任由她牵着，在楚雅芙身旁落座。
霓雨盘腿坐在床中央，左右陷下去两个窝。陶夭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们今日守了张家一整天——」
「我先去探探他在不在！」记忆中的陶夭活力十足。当时三人一袭暗色衣裳藏身在张家外墙的阴影里，她说完就化作一片桃花瓣，被陆瑾阳用掌风轻轻送入院内。
粉色的桃花瓣落地后，没有任何动作，如同一片真正的落花。她乖乖等待几息，观察过周围环境后，迅速化作人形，往前厅迈步。
越接近，传到耳中的人声越发清晰。蓦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陶夭赶忙化作桃枝，掉在地上，与满地落枝、落叶混作一处。
不到两息，前厅木门被狠狠拉开，张元满脸不忿走出，朝后院房间走去，独留满目悲痛的张夫人在屋内。
「娘只是希望你好好读书……花楼晚上再去……」张夫人喃喃自语，眼眶里的泪水汹涌流出。
看来又吵架了呢，陶夭心想道。等看不见张元后，陶夭身影一闪，高速掠到院墙下，一跃而出，徒留一路粉色星尘。
「张元人在呢，他娘不让他出门，得入夜才能行动。」陶夭撇嘴不满道。
「那……我先在这里守着，妳和瑾阳先回去休息吧，待傍晚再来。」顾青瑶道。
陶夭眉头一皱，双手叉腰，正准备好好说道，却被陆瑾阳抢先说：「无妨，我们轮值便是，陶姑娘先去歇息，我与青瑶守第一更。」
顾青瑶侧首望向他，他脸朝陶夭，笑容一如往常，脸色比昨日好多了，不见丝毫病容，若非很偶尔的咳嗽，根本看不出带病在身。
「行——吧，那我在街上随便逛逛，到处碰碰运气，说不定他本体不在家里呢，俗语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陶夭勉勉强强同意这个安排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叮嘱：「你俩可要互相照应，一个病秧子一个战五渣，正好互补！」
顾青瑶闻言一噎，这算哪门子互补？
陆瑾阳却低笑出声：「陶姑娘放心。」
待那抹暗紫身影消失在巷口，四周重归寂静。两人都不是健谈之人，顾青瑶索性坐在倒扣的箩筐上，双手摆在腿上，望着张家大门出神。青石墙上爬满的藤蔓在她脚边投下斑驳影子。
陆瑾阳见状，走到她旁边，修长的身形倚着灰墙。他垂眸看她时，阳光从头顶窄巷间漏下，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
他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若无霓姑娘和陶姑娘在侧，妳还会管这闲事吗？」
顾青瑶一怔，仰起脸，阳光正好晃进眼睛，她眯了眯眼，笑意却从唇角漫开：「会的。」继而转头望向原处，指尖无意识地在箩筐边缘画着圈，「虽然我不通天师道法，但我至小跟随师兄师姐听霓师父的课，关于妖族、灵魂等知识我也有所了解，镜妖确实在我所知范围内。」
「五行术法不是天师独门绝学。」指尖凝出一颗晶莹水珠，又在掌心化作薄雾，「水术土术我都略懂皮毛，再加上师父们给的道具以及我的医术——」她又化出一颗小土石，弹落在地上，而后消失不见，「对付不擅武力的镜妖足够了。」
「至于引魂……」她忽然转向他，发梢扫过青砖墙，「我会制作引魂香啊，比起师姐直接用法术解决，只是需要更多时间而已。」
巷子尽头传来货郎的叫卖声。顾青瑶的声音轻了下来：「我常被师姐师兄笑称大善人、烂好人，但我也知自己几斤几两，我只是喜欢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就像当初的师父朝我伸出那只手一样。」
有风吹过，将她未尽的话语吹散在斑驳的墙影间。陆瑾阳望着她映着阳光的侧脸，眼眸更深了几分。
从初见起，这个少女便一直在帮助别人：他、云璟、药馆那仨爷孙、城中受害的女子、林铭，到现在的张元。
最初，她为他诊脉疗伤，眼中盛着灼人的关切，他只道是她有所求，之后无条件去帮傅云璟疗伤袪毒，更是加深了他的认定。后来为傅云璟拜托师姐一同闯墓穴，才让他发觉她并无此意，确实仅仅医者仁心。
之后他耳闻的、眼见的，她对非医治之事同样上心，渐渐让他对其更为好奇与关注。现在，他心底余下的一分疑惑彻底消除。
他的目光在她耳畔的玉耳坠一晃而过。
「那瑾阳是为何加入我们的调查呢？」顾青瑶反问道。她眼中清澈明亮，里面只有真切的好奇。
「好奇。好奇这个世界不凡的另一面。」更好奇妳。
「这样啊……」她指尖绕着裙摆，「好奇心确实是很多事情的开端呢，陶夭也是因为对世界的好奇，与我们同行。」接着，她又把视线投向巷子外，「希望这趟旅途，能让她寻到心之所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