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渣男》乔珞珞

9、别打扰她

　　周五夜里一场雨入冬，陆当当把露营穿的衣服挂到衣柜外，随手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她五分钟前发的一举“明天陪外商露营”，居然在“ABB联盟”群里炸开了锅。

　　【一笙笙】：？？？ldd你是不是忘了明天钟楠回北京，我们约好一起吃饭！公司露营不能请假吗！

　　【蜗思逆蝶】：+1，你又不会德语，干嘛让你陪德商露营？

　　【一笙笙】：家里盆栽感冒了/被外星人绑架了/坐电梯穿越进异世界了，ldd挑一个去请假，速度！

　　【蜗思逆蝶】：@当当当当我笙总问你话呢。

　　【一笙笙】：这个ldd是不是被她那个顶级Beta上司的胸肌迷晕了，重色轻友！

　　看着尹笙笙和吴思思在群里一唱一和，陆当当一度无语。

　　她索性把收拾行囊的工作暂时搁置，靠在床边逐条回复。

　　【当当当当】：首先，露营是白天，我们约饭是晚上，不耽误好吧！

　　【当当当当】：其次，这里的理由0个能用！

　　【当当当当】：最后，我对我老板！没有！任何！想法！

　　以及，她没敢发在群聊里的后半句：

　　而且他是个大渣男。

　　【一笙笙】：@当当当当你最好是。

　　【蜗思逆蝶】：@当当当当我们对花痴毫无信任。

　　“……”

　　算了。

　　陆当当把手机息屏，背靠单人床躺下去。

　　虽然双倍工资，但这周也算是连上了六天班，牺牲了珍贵双休日的一半啊。打开日历，数到最近的假期，竟已是元旦。

　　“打工人命苦……”

　　她哀嚎着翻了个身，再多抱怨，还是老老实实上了个六点的闹钟。

　　这座城市，多的是像她一样迷茫的年轻人。一边焦虑无所事事，一边在看不到尽头的工作中陷入另一份绝望。进退两难，无路可逃。

　　有工作谋生，有钱付房租，能吃饱穿暖，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最踏实安稳的日子。

　　诗和远方，交给公园里拉手风琴的爷爷奶奶，而梦想，大约在某个午后的课堂渐渐泛黄，改了模样。

　　连他们自己也忘了，从前如何少年轻狂。五斗米压不弯的脊梁，却为六险二金，再没挺起过胸膛。

　　秋末的风敲打着窗，陆当当不知蒙着被子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钻入耳鼓。她迷迷糊糊地，一只手胡乱从床头柜摸来手机，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备注：

　　尹笙笙。

　　陆当当昏沉的大脑霎时清醒。

　　她蓦地从床上弹起来，点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怎么了？”

　　“当当……”

　　尹笙笙的啜泣先于她的名字传出，一瞬间，厚实的棉被挡不住刺骨寒意，冻得她浑身发抖。

　　她清楚，以尹笙笙的性格，没有天大的事，不可能半夜打电话过来哭。

　　当下最要紧的不是安慰，而是弄清楚状况。

　　“等会儿再哭，”她压住心慌，用最镇定可靠的口吻引导，“先说重点。”

　　尹笙笙抽噎得厉害，她无法辨别完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仅极力自一串破碎的音节里，挑出对方要她去的地方——

　　光华路的亦亭酒店。

　　尹笙笙说钟楠在那里。

　　本该搭乘明天下午落地首都机场航班的钟楠，一小时前莫名其妙出现在北京的连锁酒店，用尹笙笙的旅行软件会员开了间大床房。

　　总不会是赶着去做报表的。

　　陆当当的直觉告诉她，尹笙笙和钟楠维系两年的婚姻、青梅竹马六年的感情，即将失去所有体面。

　　撕碎外人眼中的恩爱表象，散落一地鸡毛。

　　凌晨三点十二分，她裹着刚从衣柜里翻出来的薄羽绒，站在路边吹了半小时冷风，终于打到一辆出租，赶往光华路。十几分钟车程，她先后紧急提报请假申请，单独向凌烁报备，编辑情况说明发给凌深；又和吴思思通了电话，两个人打出商量，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做完这一切，她攥得发紧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

　　窗外树影如梭，呼啸的风扯着喉咙，额头抵住冰凉的车窗，尽可能维持脑海中岌岌可危的理智。

　　尽管她不清楚将会面对的是怎样一场惊涛骇浪，但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必须成为尹笙笙最坚实的依靠。

　　凌晨四点，陆当当在亦亭酒店门前等到了开车接尹笙笙一起过来的吴思思。

　　吴思思显然对突如其来的降温始料未及，只穿了件秋款的薄风衣。尹笙笙状态更差，睡衣外面随便披了件外套，素净的脸上挂满泪痕，低着头走进酒店大堂。

　　陆当当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忽然觉得，这个一起度过大学四年的室友的背影，变得格外陌生。

　　尹笙笙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高挑清瘦，如遗世独立的鹤。可如今雪白的羽翮蒙了尘，狼狈似死灰里滚过一遭，失去了昔日光华。

　　犹记得尹笙笙的婚礼在大三那年，她过完20岁生日的第二天。身为伴娘的陆当当，亲眼见证钟楠牵起尹笙笙的手，笑泪交织，像是打了一场天大的胜仗。

　　彼时，她以为爱情之美好不过如此——

　　食堂门口，宿舍楼下，情人节的礼物，纪念日的烛光。

　　谁料眨眼两度春秋，竟是深更半夜，酒店大堂，生活里的蛛丝马迹，藏不住的开房记录……

　　“不好意思女士，您没有预订房间，不可以进入客房区。”

　　前台礼貌拒绝尹笙笙，连带她递过去的身份和结婚证一并退回来。吴思思脑子转得快，马上改口：

　　“那我们现在预订。”

　　“不好意思，”前台仍是抱歉微笑，“三点后不接受预订，请三位在这边大堂稍等，我可以致电2602的客人，请他下来一趟。”

　　“小姐姐，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吴思思怒极反笑，“我朋友的老公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开房，我们是进去抓他，你给他打电话还怎么留证？”

　　“抱歉，我们酒店有规定，要保护客人的隐私……”

　　前台不能通融，任吴思思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尹笙笙说不出话，失魂落魄地杵在那儿淌眼泪，手里的结婚证捏出了皱褶，照片上钟楠的笑容，随之变形模糊。

　　陆当当心下一横，拉起尹笙笙和吴思思转头就走，在门外兜了个圈儿又回到前台。

　　众目睽睽下，她打开办公软件，将自己的员工主页摆到工作人员面前：

　　“集团总助临时视察，让我们进去。”

　　“？？？”

　　不止前台，连吴思思都不禁目瞪口呆。

　　陆当当强撑着面不改色，实则拿手机的手都在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亦亭酒店在FG集团旗下，她身为凌烁的助理，的确有来视察的权利。可现在，她分明就是把“滥用职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钟楠婚内出轨，尹笙笙这婚离定了。她必须在今晚抓钟楠的现行完成取证，才好帮尹笙笙在拟定离婚协议书时谈条件。

　　“这……”

　　前台面露难色，迟疑不敢放行。

　　陆当当看着尹笙笙几乎哭干了眼泪的通红双眼，没由来迸发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过了今天，估计这工作也是保不住了。注定要捅娄子的话，就捅个大的吧！

　　“我来是凌总的意思，”她放下手机，拼命眨眼暗示前台，语声却透着十足的盛气凌人，“凌总的人你也敢拦，不想干了吗？”

　　姐妹，我都这个态度了，放我进去你没有责任！

　　千错万错，是我这个总助狗仗人势的错！到时候不管问责的是凌深还是凌烁，全往我身上推就完事儿了！

　　“……好，”前台心领神会，抽出房卡直奔电梯，“陆特助，这边请。”

　　陆当当前脚进2602客房，后脚凌深的车就停在了酒店大门旁边的内部车位。他作息一向很健康，今夜难得失眠，果不其然，有“惊喜”等着。

　　手机屏幕上，陆当当发来的请假申请被亦亭酒店负责人的来电覆盖。他这才得知，原来新上任的陆特助请假，是跑到自家集团旗下的酒店里狐假虎威。

　　凌深停好车走进酒店，早侯在大堂的负责人趁着走向沙发的这段路汇报情况：

　　“陆特助说是总部突击视察，带两个朋友去了2602客房。但我看她们的架势不像视察，反倒像是……”

　　负责人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凌深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他不必隐瞒。

　　“是，”负责人措辞不算含蓄，“看起来，更像捉奸。陆特助说是您的意思，我们不好阻拦，只能第一时间向您确认。”

　　凌深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距离客人平均最早离店时间剩不到一个小时，必须尽快部署。

　　“封锁消息，找人盯紧26层九台电梯，避免任何客人或工作人员录音录像。保险起见，开启26层的电子设备信号干扰。”

　　“好，我马上安排。”

　　负责人发完通知，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陆特助那边，用不用派人去支会一下？”

　　“你刚才说，她是去干什么的？”

　　“捉奸。”

　　凌深于沙发落座，不着痕迹勾起唇角：

　　“那就，别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