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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突破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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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够,白天上课难免眼皮打架。起初大概是因为我爸进牢前一个星期给学校捐过东西,老师还算给点面子,对我上课睡觉睁只眼闭只眼。可时间一长,加上其他科任老师接二连三地告状,班主任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我后妈付红梅那儿,勒令她管好我的作息。
家丑不可外扬。电话里,付红梅只能连连应着“好”,绝口不提邹秉魁的家暴,不提我因伤痛的折磨而夜不能寐……她不知道吗?不,她是根本不想知道。她和我那死鬼老子,本质上是一路货色——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冷血。
我这么评价她,不是因为我心理阴暗,而是她的所作所为,配得上这评价。
她放下电话,二话不说就把矛头对准了我。以“督促我上课专心”为名,不由分说地克扣了我大半的生活费。
我家的生活费是年初一次性给齐的,提起这个,我那死鬼老子还挺大方的。年初大手一挥,甩给我俩一人两百万,管一年吃喝拉撒外加学费。
这么说,我现在手里的钱还是那老畜生进去前给的。现在姓邹的蹲了号子,付红梅断了财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我哥拿她也没辙。毕竟是他亲妈,生养之恩摆在那儿。
我也懒得跟她吵,痛快地把钱给了。为这点钱撕破脸,不值当。
事后我哥找到我,不由分说把他剩下的生活费划拉了一大半塞给我,说怕我不够用。
怎么会不够?我从小就知道钱要攥在手里,邹秉魁以前“赏”我的那些零花钱,都被我偷偷攒起来了,现在卡里少说也趴着一千多万。但我还是接下了。
哥的心意,我领了。
况且,我哥路子比我野,人缘比我好,他手里的钱肯定比我宽裕。退一万步讲,就算哥的钱真的用完了,就让他下海关挂个牌,我包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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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小树林后面有条僻静的过道,平时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伤没好利索那阵,我习惯端着饭盒坐到小树林中央的石椅上吃。那条逼仄的过道和石椅在一条直线上,里面的动静,我看得一清二楚。
高墙夹着一条狭窄的沥青路,终日不见阳光。
我放下饭盒,没走进去,而是顺着树影绕到旁边,蹲在过道入口处的水泥矮阶上,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像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里面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化成灰我都认得——付以礼,我哥。
另一个是谁,不重要。我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我哥身上。
他们吵得很凶,具体吵什么,距离远听不清。我也没打算进去劝架。但突然,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死寂得可怕——
我甚至能隔着十几米,清晰地感受到对面那个陌生男生身上的绝望。
哥说了什么?我的瞬间心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你踏马说什么?!”那个男生猛地后退两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吼,“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哥抬起眼皮,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语气更是没有丝毫波澜,“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我一时被这句话震得魂飞魄散,忘了躲藏,就这么直愣愣地蹲在原地,视线和我哥撞了个正着。
他早就知道我在这儿。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半是因为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有喜欢的人”,另一半则是被当场抓包的慌乱——我他妈该用什么表情开场?
这慌乱来得毫无道理。在那个混乱又温存的雨夜之后,我就隐约知道了哥的心思……可,我凭什么那么笃定?凭什么认定那超越亲情的依恋,就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万一……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哥是在意我,但这份在意,究竟是兄弟义气,还是……
我不敢深想。
“哥——”我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嗓子发紧。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想确认什么,然后才问,“蹲这儿干嘛?”
“看见你了。”我实话实说。
“哦。”他应了一声,明显也有点心不在焉,隔了几秒才又发出个单音节。
心底那点纠结和渴望像野草一样疯长。我想问,哥,你喜欢的人是谁?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话却哽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另一个带着不甘和愤怒的声音,几乎与我未出口的问话重叠在了一起:
“付以礼!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嗯?怎么了晏晞?”我哥像是没听见身后的质问,目光专注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用下巴点了点他身后,“后面那位……你不搭理一下?”
“不用。”他朝我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那笑容却像针一样刺在我心口。他避开了那个问题!“你刚想问我什么?”
“……哦,”我迅速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语气刻意放得随意,“问你……什么时候走。” 这借口拙劣得我自己都不信。
“现在吧,”他看了一眼腕表,“老师也看过了……” [哥大一探望老师]
“我送你?”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啧,”他挑眉,带着点调侃,“今天怎么跟哥这么生分?吃错药了?”
“滚蛋!”我佯装不耐,推了他一把,“赶紧走你的,别耽误老子午休。”
“真走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晚上接你放学?”
“……嗯。”我努力压下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用最平淡无波的声音应了一声。不咸不淡。
但我心里门儿清,这叫——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