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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涌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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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玄胤缓缓睁开眼,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与他昏迷前记忆中的味道一致,却又混杂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气息,如同山涧清泉,隐隐压制着血的铁锈味。
他立即警惕起来,身体却沉重得无法立即动作。目光扫过破败的屋顶和斑驳的梁柱,最后定格在床边柱旁那个沉睡的身影上。
女子睡得很沉,头微微歪向一侧,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即使睡梦中,她的神情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
这种疏离感莫名地吸引了褚玄胤。他见过太多女子,或娇媚或温婉,或热情或羞涩,却从未见过如此冷冽如冰泉的存在。她的美不张扬,却像初雪般纯净,让人想要静静欣赏,不忍惊扰。
他无声地检查自己的伤势。胸前那道几乎致命的剑伤已被妥善处理,布条包扎得整齐利落,血已止住。更令他惊讶的是,伤口深处有一股清凉温润的力量仍在流转,缓解疼痛,促进愈合。
这不是普通医术能达到的效果。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柳栖梧。这女子身上分明没有半分灵力波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褚玄胤的视线扫过地面,忽然定住。在柳栖梧手边不远处,几道淡淡的水痕勾勒出一个奇异符文,正在月光下缓缓消散,但仍残留着一丝纯净的水系治愈之力。
“符道?”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对这个神秘女子的浓厚兴趣。他不急于探究她的秘密,反而享受这种慢慢发现的过程。
他试图坐起身,胸腔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这声轻响立刻惊动了柳栖梧。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刚醒来的迷茫,只有全然的清醒和警惕。见褚玄胤醒来,她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握住了那枚尖锐的碎石。
“你醒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感觉如何?”
褚玄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专注地审视着她。她的眼睛很特别,像是深秋的寒潭,清冷而深邃。在这种目光注视下,大多数人都会感到不安,但柳栖梧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眼中没有丝毫怯意。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许久,褚玄胤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柳栖梧简单点头:“柳栖梧。你的伤很重,我勉强处理了一下。但这里缺医少药,你还需要真正的治疗。”
“用什么方法?”褚玄胤问道,目光却始终锁在她的脸上,仿佛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她对话的过程。
柳栖梧沉默一瞬。这男人气场强大,显然不是普通人,但她并不畏惧,只是觉得没必要透露太多。
“一种符术,”她最终简略地说,“我学过一点治愈类的符法。”
褚玄胤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你很特别,柳姑娘。”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柳栖梧没有回应,转而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流血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褚玄胤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这份情,我记下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不必,见死不救终归不好。”柳栖梧语气依然平淡,“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褚玄胤沉默片刻,才道:“褚玄胤。遭人追杀,逃至此地。”
这显然不是全部真相,但柳栖梧也不在意。她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你呢?”褚玄胤反问,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个女子,为何独居在这荒山破观中?”
柳栖梧抬眼看他,目光清冷:“避世之人,无需多问。”
褚玄胤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好,我不问。这处山观虽破败,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可能需要在此叨扰几日,待伤势稍好转便离开。”
柳栖梧本想拒绝,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裹着厚厚布条仍渗出血丝的伤口,终是点了点头。
“你可以留下养伤,”她说,“但有个条件。”
褚玄胤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不要给我带来麻烦。如果你的仇家找上门,我会立刻离开,不会管你。”
褚玄胤唇角微勾:“合理。我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破观中多了一个伤患,柳栖梧的生活却并未有太大改变。她依然每日修炼《九泉符道术》,只是多了个需要照顾的伤者。
褚玄胤话不多,但目光总是追随着她。他享受这种安静的观察,像是欣赏一朵在幽谷中静静绽放的花。每当柳栖梧绘制符箓时,他便会静静坐在一旁,不是对符术本身感兴趣,而是沉迷于她全神贯注时的神态——那双清冷的眼睛会微微发亮,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整个人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力量融为一体。
“你的符术很特别。”一次,当柳栖梧完成治疗后,褚玄胤评论道,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绘制符箓消耗了她大量精神力,使一向苍白的肌肤染上了些许血色。
柳栖梧只是淡淡瞥他一眼:“过奖。”便不再多言。
她发现褚玄胤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远超常人。不过数日,他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动作间隐约可见其原本的强大实力。
这天清晨,柳栖梧提着从山涧中取来的清水返回观中,见褚玄胤正站在院中那棵枯树下,仰望着延伸出观外的山径。
朝阳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即使穿着粗布衣,也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立刻柔和地落在柳栖梧身上。
“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柳栖梧放下水桶,语气平静。
褚玄胤走向她,步伐稳健:“多亏了你的照顾。”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欣赏却不迫人,“你总是这么冷静自持吗,柳姑娘?”
柳栖梧没有回答,而是开始生火准备煮些粥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褚玄胤沉默片刻,忽然道:“柳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柳栖梧抬头看他。
“我想再多留几日。”褚玄胤说得坦然,“当然,我不会白住。我可以帮你修缮这破观,或者教你一些防身之术作为回报。”
柳栖梧神色不变:“你的伤已无大碍,何必留在这荒凉之地?”
褚玄胤微微一笑:“这里的宁静很难得。况且,”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我还想多了解你一些,柳姑娘。”
这话说得直接却不轻浮,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柳栖梧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随你。”
于是褚玄胤留了下来。他信守承诺,开始修缮破观的屋顶和门窗,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人。柳栖梧偶尔会在一旁看着,发现他做事专注认真,不像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你似乎很擅长这些。”一天,当褚玄胤修好最后一扇窗时,柳栖梧评论道。
褚玄胤回头对她笑了笑:“学过一些。人生在世,多会点技能总是好的。”
他跳下梯子,走到柳栖梧面前:“现在,该我履行另一个承诺了。你想学防身术吗?”
柳栖梧考虑了一下。如今的她灵力全无,有点防身技巧总是好的。
“什么样的防身术?”她谨慎地问。
“不需要灵力的那种。”褚玄胤走向院中空地,“我看你身体轻盈,应是有些武学基础。我可以教你一些巧劲和步法,足以应对普通危险。”
于是,褚玄胤开始教柳栖梧防身技巧。他确实是个好老师,讲解清晰,示范准确。教学过程中,他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远。
柳栖梧学得很快。她发现褚玄胤教的步法精妙异常,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玄机,往往能在最小的幅度内闪避攻击。那些发力技巧更是四两拨千斤,充分利用对手的力量反制。
“这是哪派的武学?”一次练习间隙,柳栖梧忍不住问。
褚玄胤递给她一碗水:“融合了几家的长处。适合你这样的女子学习。”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却不会让人不适。
柳栖梧接过水碗:“多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褚玄胤的伤势几乎痊愈,但他似乎并不急于离开。他会在清晨陪柳栖梧去山涧取水,午后在她修炼符术时静静阅读一本随身携带的古籍,傍晚则一起准备简单的晚餐。
这种平静的生活让柳栖梧感到意外地舒适。褚玄胤的存在感很强,但他从不越界,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感到被尊重。
一天傍晚,当柳栖梧坐在院中冥想时,褚玄胤走到她身边坐下,却没有打扰她。直到她结束冥想,睁开眼,才发现他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你总是这么疏离吗,柳姑娘?”褚玄胤轻声问道,语气中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的好奇。
柳栖梧没有直接回答:“心境平静,方能洞察万物。”
褚玄胤点头:“说得很好。但有时,与他人的连接也能让我们看到自己不同的一面。”
柳栖梧不语。褚玄胤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中激起细微的涟漪。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存在确实为她孤寂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变化。他的目光温暖而不炽热,他的气息强大而不压迫,他的陪伴让人感到安心。
一天夜里,柳栖梧在睡梦中感到一阵不安。她睁开眼,发现褚玄胤站在她的房门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做噩梦了。”褚玄胤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听到你的呓语。”
柳栖梧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我没事,多谢关心。”
褚玄胤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也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槛外:“如果你想聊聊,我随时都在。”
柳栖梧保持沉默,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这种被关怀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晚安,柳姑娘。”褚玄胤似乎知道她不会回应,温柔地道别后悄然离开。
柳栖梧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入睡。这个男人像春风般温和耐心,一点点融化着她冰封的心防。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距离,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温柔所吸引。
第二天清晨,柳栖梧醒来时,发现门外放着一束新鲜的野花,旁边还有几个红艳的山果。褚玄胤正在院中练剑,见到她出来,收剑微笑:
“早上好。我看到这些花开得正好,就采了些回来。山果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柳栖梧接过花束,花香清新淡雅。她抬头看向褚玄胤,发现他眼中有着期待,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谢谢,”她轻声说,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很美。”
褚玄胤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这一刻,柳栖梧感到心中某处坚冰开始融化。或许,让一个人慢慢走进自己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褚玄胤看着她罕见的微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只需要耐心等待,它终会发芽生长。
他不着急,因为他相信,有些美好的事物,值得用时间去慢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