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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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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到——”
凤曦纾手指微顿,十指紧握,她缓慢的抬眸看向大门处。
男子一袭银白色常服,几株竹绣在袖口和袍上。
他那乌黑的长发竖起头,戴着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顶的中端镶嵌着宝石,细细的珠帘流苏垂落两边。
他迈出来的每一步,好似踩到了她心上。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喘不上一口气来。
嫔妃们纷纷向傅闻璟行礼,一同喊:“臣妾/嫔妾请陛下安。”
凤曦纾舒缓片刻,正欲行礼,傅闻璟迈步走向凤曦纾,他扶着她的手,凤曦纾手指轻颤,垂眸不语。
傅闻璟看着凤曦纾,说:“你身体虚弱,不必在意这虚礼。”
随后对着众嫔妃道:“免礼。”
“谢陛下。”
傅闻璟:“你们也不必在此处。”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要与皇后独处。
妃嫔们只好就此作罢,行完礼后便离开坤宁宫。
凤曦纾等嫔妃们离开,迅速把自己的手从傅闻璟那里抽离,她双手放于腹部前,仪态得体。
傅闻璟淡声道:“皇后与以往倒是截然不同。”
似乎是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凤曦纾深深隐忍住内心的恶心。
从见到傅闻璟,她每时每刻都觉得难熬,甚至认为傅闻璟犹如赃东西,看一眼都是污了人的眼睛。
可又能如何?
她作为皇后,还是要维持住身为皇后的职责,还有该有的礼仪尊卑。
厌恶傅闻璟,不能露于表面。
厌恶傅闻璟,只能虚与委蛇。
她挂着微笑,抬眸直视傅闻璟,故作身体不适:“陛下,臣妾身体不适,不便服侍左右,还望陛下见谅。”
傅闻璟手背在身后,对凤曦纾说:“皇后体弱,是该多加休养,那朕改日再来看皇后。”
傅闻璟来到坤宁宫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等傅闻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凤曦纾寻了一个扶手撑住,她手掌用力紧握,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君兰着急的走在凤曦纾身边。
“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凤曦纾望着门外,眼眸中冷冽与刀锋无法遮掩,她轻轻的摇头:“无碍,只是胸闷而已。”
君兰眉头紧锁,极为担忧的问:“可否寻个太医来看看?”
凤曦纾坐在位子上,单手执于扶手处,揉捏太阳穴:“不必。”
可小姐的状态,似乎过于疲惫……
君兰站在凤曦纾身后:“小姐,我来为你放松一下。”
凤曦纾叹了一口气:“也好。”
……
出了坤宁宫,有一些人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魏昭仪,你方才一心为皇后娘娘着想的模样真是罕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皇后娘娘的关心。”舒嫔摇着手中的圆扇,不经意间就说出了魏昭仪的那点小心思。
魏昭仪恨恨瞪着对方,紧抓着衣角:“你——”
舒嫔又像是一脸无知的模样,故作惊讶的说:“哎呀,难不成真的被我说中了,我也只是,随意一猜,哪曾想,一下子猜中了。”
高昭仪扯了扯魏昭仪的衣袖,轻轻的摇头,用眼神示意:没用的,说了再多,也只是徒劳。
魏昭仪气闷在胸口出不来,简直是气得咬着后槽牙鼓起腮帮,额头青筋抱起。
可偏偏她却无任何办法,能拿对方如何。
舒嫔位分比她高,又有贤妃这个靠山在,反观她自己,只能与高昭仪这群为分低的妃嫔相处。
舒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十分清楚魏昭仪不敢对她怎样,她脸上挂着笑,却也是虚伪极了:“魏昭仪,你可得好好休养休养,否则哪一日要是病重,陛下都不一定去瞧你。”
魏昭仪咬了咬牙,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想再看到这群人的嘴脸。
高昭仪紧紧的跟上去,加快步伐追上魏昭仪。
舒嫔发出啧的一声,左手拿着扇子扇风:“虚伪。”
贤妃不知何时走在她旁边,她没有看魏昭仪与高昭仪,只是淡淡地说:“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还能留在皇宫。”
舒嫔内心实在不解,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贤妃:“娘娘觉得,裕妃当真患有风寒?”
贤妃眼眸看着前方,她丢下一句话,就往自己的宫殿走去:“是真是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再说了,裕妃患病,重要吗。”
舒嫔扇着扇子,盯着贤妃的背影,她身后的小宫女开口问了一句:“主子,所以裕妃……”
舒嫔抬起拿扇子的那只手,诶了一声,才接着说:“我们只需要好好的观望观望,看戏就行。”
“是,主子说的有理。”
舒嫔往自己的宫殿走去,不由之间她还想起了另一桩事,她压低眉眼,极为意味深长的说:“我们不如猜一猜,坤宁宫的那位,又会做出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
坤宁宫。
“君兰,你去喊高太医过来。”凤曦纾换了一身便服,坐在主位朝君兰招手示意,君兰微微侧身倾听,凤曦纾与君兰说,“你与高太医这样说………”
君兰疑惑片刻,便离开坤宁宫前往太医院寻人。
凤曦纾手中玩捏着碧瓷茶盏,手指尖微微泛红。
裕妃私通外男,这罪名可大……
倘若她在裕妃出事之前,阻止这次意外的发生,让裕妃欠下她的人情,那于她之后逃离皇宫,有利于弊。
她拿出一个瓶子,把一个药丸吞咽而下。
凤曦纾望着大门,眼眸之间的算计略加掩饰。
接下来可看……高太医了。
千万不要让她,失望。
半炷香过去,年轻的男子迈步进入坤宁宫,青玉缠枝博山炉腾起的安神香本该是笔直烟柱,此刻却在坤宁宫内扭曲成断续的蛇形。
男子朝凤曦纾行礼:“微臣高行冷,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凤曦纾坐在位子上,手臂支撑额头,面容憔悴,状态虚弱不堪,她唇色发白,身体几乎是硬撑着。
君兰十分着急地对高行冷说:“高太医!你还愣着干嘛!?我家娘娘身体不适许久,你这么担待,娘娘出了事负得了责吗?!”
高行冷半跪于地,把医药箱放在地面:“还请娘娘伸出手,让微臣为您把脉。”
子时的铜药吊腾起獬豸状烟雾,在宫殿投下獠牙阴影。
高行冷的砭石针在百会穴悬而不落,针尾缀着的药玉珠却在地面滚出三垣星图。
当他的指尖放于凤曦纾的脉搏时,凤曦纾突然猛地一咳,她用锦帕遮挡住,不到片刻,她攥紧染血的帕子。
君兰开始着急起来:“高太医!皇后娘娘到底如何?!”
高行冷隔着丝帕按在寸关尺,他用银针扎在凤曦纾手腕处:“娘娘体弱空虚,脉象微弱。”
君兰:“怎么会,皇后娘娘平日里从不……”
高行冷写下药方递给君兰:“按照上面的方子,每隔六个时辰喝一次。”
凤曦纾忽然剧烈咳嗽,腕间翡翠镯撞向青玉脉枕。
“君兰,你先退下。”她将染血的帕子漫不经心收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焰霎时转成靛青色。
君兰意会二人话中之意,听从他们说的,拿起高行冷说的药方的宣纸,随后前往太医院。
坤宁宫内寂静片刻之余,高行冷收好医疗箱准备离去时,凤曦纾突然叫住他,语气熟稔:“高太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高行冷默了默,无意继续待在此地,他似乎不愿寒暄。
“微臣一切都好。”他行礼道,“旁的不说,只不过微臣提醒娘娘一句,娘娘如今身体虚弱,还需养身健体,否则伤心的是该是他人。”
高行冷欲要迈开步子离开,凤曦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站住。”
高行冷背对着那人,神色无常。
“高行冷。”凤曦纾突然离开位子,迈步处于他身后,两人距离不远,可偏偏,还是多了一个距离。
凤曦纾站在高行冷的身后,神色不惊,“你在害怕?”
对于凤曦纾的装病,高行冷没拆穿,只是回答凤曦纾的提问:“微臣不敢。”
“可你为何不敢直视本宫?”凤曦纾说,“罢了,如今高太医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本宫自然不能多管。”
高行冷见凤曦纾的反常的态度,只是蹙眉一瞬。
“那微臣,告辞。”
“高太医。”
这一次,凤曦纾并未直呼对方姓名。
高行冷冷着一张脸:“皇后娘娘还有何事?”
“待在你的位子,安分守己,否则,需要静养之人,是高太医了。”
高行冷没有回答,迈着步子离开坤宁宫,凤曦纾望了一眼离去人的背影,眼眸中的算计不再遮掩。
高行冷。
倘若这都听不懂,你这条命,怕是没救了。
……
“陛下。坤宁宫那边收到消息,高太医于前一炷香前离开。”
偏殿的烛火在铜雀灯台上轻轻摇曳,将蟠龙藻井的阴影投在青砖地上。
朱漆长案上堆叠的奏折几乎要遮住那方雕着五爪金龙的端砚。
男人屈指,手中的狼毫笔尖的朱砂在折子上洇开一点血似的红。
“皇后那边……”傅闻璟默了默,随即摆摆手,玉扳指碰在青瓷笔洗上发出清越的响。
新贡的雨前龙井早已凉透,茶汤里浮着片蜷缩的叶。
这是凤曦纾特令御膳房备好的茶水,可惜他直到半夜也未曾喝。
傅闻璟想起今早的事,放下手中的折子:“你觉得,皇后今日举动为何?”
李公公微微垂头,他也不知该如何说。
傅闻璟看着桌案上的折子,须臾,他言:“罢了,去坤宁宫。”
李公公心有领会:“是。”
……
坤宁宫。
凤曦纾身穿一袭浅色便服,手握竹简,漫不经心的阅览其中内容,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高行冷。
若没有记错,这人还救过她一命……
不过事情久远,久到凤曦纾都有一些模糊,记不清了。
这也无所谓,高行冷记住她如今说的话便可,聪明之人,无需过于操心。
若是愚蠢之人,便是无可救药。
高行冷……
最好不要让她失望。
坤宁宫内烛火燃烧,摇曳不定,镂花香炉里燃着瑞脑香,香气袅袅纠缠升腾。
不久,她听到外面宫女的声音。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皇后歇息了?”
宫女全跪在地,听傅闻璟问话,她回:“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命我等退下。”
傅闻璟脸色骤然冷若冰霜,眉头紧蹙,身旁的李公公心中暗预不妙。
很显然,这个奴婢说错了话。
婢女也不知怎得惹恼,她纷纷向李公公投去眼神以表求助,李公公遣去跪拜不起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