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时代》蓝的念想

5、第 5 章

　　时间像溪水，在不紧不慢的流淌中，悄然带走了九月。天气彻底褪去了暑热，早晚的风里带了明显的凉意，稻田从浓绿渐渐染上些许金黄。高二的生活，在日复一日的上课、作业、考试中，逐渐显露出它枯燥又压力山大的本色。

　　林枫已经习惯了王老师飞快的物理课，虽然依旧听得吃力；习惯了在数学课上提心吊胆，生怕被叫起来回答那些他半懂不懂的问题；更习惯了在英语课上尽量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学会隐身术。唯一能让他稍微松口气、甚至偶尔获得一点微弱成就感的，依旧是语文课。李老师似乎对他有点印象，偶尔会点名让他谈谈对某篇文章的看法。

　　他和唐紫儿、张涛越发熟稔，课间总能凑在一起抱怨作业，或者听唐紫儿叽叽喳喳地说些学校的八卦。和陈雪，依旧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像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里运行，却鲜有交集。那台旧电脑，他后来只敢在周末父母去送货时，偷偷玩上一小会儿，负罪感和短暂的刺激交织。

　　就在这种平淡到近乎沉闷的节奏里，班主任老李在一次周五的班会课上，宣布了一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让整个班级瞬间沸腾起来。

　　“下下周，学校要举行秋季田径运动会！”老李话音未落，下面已经“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运动会！”

　　“太好了！不用上课了！”

　　“有什么项目啊？”

　　唐紫儿第一个跳起来，几乎要扑到讲台上：“老师！报名！我要报名！有没有啦啦队？”她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场上挥舞花球的模样。

　　连一向沉稳的陈雪，也从书本里抬起头，纤细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动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意动，唇角微微抿起，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

　　老李压压手，让大家安静：“项目很多...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为班级争光！”

　　“争光”两个字，像火种一样，瞬间点燃了少年们的心。

　　下课铃一响，老李刚走出教室，班长和学习委员就被兴奋的同学团团围住。

　　张涛一把拉住林枫，脸上堆着怂恿的笑容，眉毛一扬一扬的：“枫子，咱俩报个4x100接力怎么样？再加个跳远？”他边说边用胳膊肘轻轻顶了林枫一下。

　　林枫有点犹豫，习惯性地微微蹙起眉头，嘴角向下撇了撇：“接力…我行吗？”他的眼神游移，透露出明显的不自信。

　　“有啥不行的！凑个人数嘛！咱们班男生本来就不多！”张涛用力拍他的背，试图把信心拍进去。

　　这时唐紫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挤了过来，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她手里挥舞着一张自己画的、花里胡哨的啦啦队报名表，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对啊林枫，参加嘛！多好玩！”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但表情极其生动地保证，“到时候我给你和张涛加油！声音最大那种！”说完还夸张地鼓起腮帮子，做了个用尽全力呐喊的表情。

　　林枫被他们俩一左一右地夹攻，看着唐紫儿那极具感染力的笑脸，原本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嘴角也忍不住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心里那点犹豫开始松动。

　　他凑到班长那边，目光在报名表上仔细搜寻。热门项目早已被名字填满。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空白处——男子1500米长跑。

　　“那个…1500米，还有人报吗？”他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眼神看向班长时带着点不确定。

　　班长看了一眼，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哦，这个还没人报呢！你要报？可以啊林枫，深藏不露啊！”班长说着，大手一挥就把他的名字写了上去，还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林枫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句“我只是问问”还没出口就咽了回去。看着自己的名字白纸黑字地落在那里，他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后悔和硬着头皮上的复杂表情，最后只能化作一个有点僵硬的干笑。

　　“哟，林枫，报1500了？厉害啊！”有同学路过，看到名字，调侃地拍了拍他肩膀。

　　林枫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没接话。

　　另一边，陈雪也走到了班长李菡身边。她神态平静，但眼神比平时更亮一些，声音清晰而稳定：“女子800米，和4x100米接力，还可以报名吗？”

　　班长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陈雪你跑步快，肯定能拿分！”班长的脸上充满了“抓到宝了”的欣喜。

　　陈雪轻轻“嗯”了一声，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她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工整地写在项目后面，眼神专注，带着一种沉稳的笃定。

　　唐紫儿则彻底包揽了啦啦队和组织后勤的工作，她已经兴奋地拉着几个女生开始讨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感染力十足，让周围一圈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

　　放学的路上，气氛都和往常不一样。

　　张涛勾着林枫的脖子，兴奋地规划着接力战术，说话时眼睛发光，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枫脸上。林枫被他晃得头晕，脸上带着点无奈的苦笑，但眼神里也渐渐被感染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彩。

　　他甚至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走在前方不远处的陈雪。她正安静地走着，侧脸依旧平静，但夕阳在她微微扬起的下巴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晕，显得比平时更加生动。

　　晚风吹在脸上，凉爽舒适。枯燥的学习生活里，终于投下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

　　晚上，林枫做完作业，换上旧球鞋，悄悄出了门，沿着村里昏暗安静的水泥路，试着慢跑起来。

　　夜风清凉，四周只有虫鸣和自己的脚步声。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腿也开始发沉。但他坚持着，脑子里想着运动会，想着跑道，想着张涛兴奋的脸，想着唐紫儿鼓励的、笑成月牙的眼睛，甚至…想着陈雪那双沉静但此刻想来似乎也带着些许光亮的眸子。

　　平淡的日子，好像终于要起一点波澜了。他的嘴角，在不自觉中，微微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