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换座 ...
-
政教处三楼教务处办公室外。
拾闻双手插兜，一脚踩在身后灰白色掉皮的墙上，校服半拉，发梢滴落几滴汗水，一脸懒散的倚墙站着。
头顶的老式空调不太制冷，适合中老年人。几只灰掠徘徊在银杏枝头，时不时对着拾闻叫，嘲笑着他此刻的状态。
拾闻对此了个中指。
门内传来一个沉重的中年嗓音:“进来。”
拾闻起身拍了拍后背，走了进去。
办公椅上坐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黑色老式眼镜，头发标准的三七分后梳，油亮光滑，看见拾闻进来，眼神往左瞥示意他往里走。
办公桌对面坐着拾成怀，正是拾闻的父亲，今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收到了班主任的消息，通知他来教务处一趟。
拾成怀看了这臭小子一眼，转头笑着对教务主任说:
“杨主任，这小子损坏的公共财产我们照价赔偿，他上午没来学校这事，我听他弟说是他昨晚发烧了今早没听到闹钟。我今晚回去一定收拾他，您看是不是能别给他记过。”
损坏公共财产？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损坏哪门子公共财产了？”
拾成怀转过来吼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快闭嘴，看你给我整的一堆麻烦事，老子刚回来你是一刻也不让我闲着是吧，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拾闻“切”了一声，做了个鬼脸，回了一句：“我又不怕你。”
这是真的，因为之前那么多次请家长，回回嘴上说收拾他，其实一回去就忘了这事。等自己掏出优秀的卷子往桌上一甩，微信立马就到账。
拾父刚想再假装骂几句，杨主任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打住了他：“好了好了拾闻爸爸，你跟他说不通，我来跟他说。”
他把椅子转过来对着拾闻笑了笑：“拾闻，老朋友了啊，我这教务处你没少进，校会台上你也没少去，说说吧，这次是什么理由？”
拾成怀老脸一红，怎么想都觉得这话也在明里暗里的也在说自己。
还有爹在这呢，不留点面子？不就少上了半天课嘛，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叫家长？拾闻随口回了句：“早上闹钟没听到。”
“损坏公共财产呢？也是闹钟没通知你？”
说到这拾闻就又懵了，两个人都在说他破坏公物，他破坏的哪门子公共财产，？
他昨天和羽叶欢不欢而散后，好像就浑浑噩噩的回家了，今天醒来脑子里什么也不记得了。
杨广明好像看出了他一脸懵逼的表情，漫不经心说：“怎么，失忆了？”
说完就一副你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表情，转过去掉出了一段监控视频，转向了他。
拾闻看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画面上显示昨天晚上十点四十左右，三号教学楼旁边树下站着个上身蓝白卫衣，下身牛仔裤的自己。
……
只看见自己明晃晃的站在蓝色路灯下原地转了两圈，随即转身一脚踢坏了树下的黄色路灯外玻璃，向前走了两步后又折回来补了几脚，把灯给踢灭了。
………
杨广明把电脑转了回去，关掉了监控。敲了敲桌子：“怎么样，服了吗？”
这证据明晃晃的摆在这，监控直接照到了自己的正脸，再说没有这回事那真说不过去，不服不行，一时间无话可说。
杨广明见他不答话，转过去对着拾父和蔼的说：
“拾闻爸爸，这孩子踢坏的灯我已经请人来修了，照价赔偿就可以了，看他成绩的份上，这次我也不记他过，他上午没来这事让他写3000字检讨，明天交来我这就可以了。”
又是这招？从高一到现在写的检讨在他这都能存个档案袋了。有一个档案柜是专门放学生检讨的，上面蓝色夹子夹着最厚的一打就是自己的。
拾闻心里一个我日，白眼翻上了天。
拾成怀激动的站起来握了握主任的手，高兴的道了谢，随即领着拾闻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楼底下，立马转过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钱不够用是吧，我刚在里面跟杨主任好说歹说才答应不记过，我和你弟弟联合扯谎说你发高烧，这才糊弄过去，你没事踢学校路灯干什么？”
听他提到拾程，想着多半是拾程的主意，翻了个白眼，这弟弟向来老实巴交，扯谎也不扯个像点的，回回老套路：“我昨晚脑子被门夹了行了吧。”
“你－－”
拾成怀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旋即又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给他转了4000块钱。
“给你转了4000块钱，没事少给我整幺蛾子，老子忙得很，你自己回教室好好学习。”
瞧瞧，犯错钱都能到账，估计天下除了自己也没哪家是这样了。
刚走到教室门口，男生就开始调侃：“哟，闻哥，听说你把学校路灯踢烂了，神啊。”
前排一个男生幸灾乐祸的笑着说：“嘿嘿，孙大圣脸都气黑了吧，大早上的校园喇叭到处通缉嫌疑犯。”
“闻哥闻哥，孙大圣罚你什么了？又是倒挂金钩？”有人好奇说。
“倒挂金钩”是杨主任的惯用罚人手段，让犯了错的学生倒立在自己班门口，嘴里咬着课本直到满头大汗为止。拾闻没少挨罚。
一个女生轻笑道：“我看不是，肯定又罚拾闻写检讨了。”
刚说完，班里大笑几声。
拾闻懒得理，写就写呗。
回到了座位。前面江舟转了过来：
“兄弟，昨晚干什么去了，一早上没影。”
这个他是真想不起来了，连路灯那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今天起来的时候头脑昏沉，肩膀脖子还红了几块。
妈的，该不会昨晚苦闷抑郁打架去了吧！
随口回了江舟：“脑袋被门夹了，忘了。”
江舟一脸无语:“……我看你是没睡醒。”说完转头去继续打游戏。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炽热，刺得拾闻不耐烦的起身拉了拉窗帘，用手肘撑着脸看向窗外。
云川八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烦躁，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浓烈的腐烂气息，给本就枯燥的高三生活添了把火。
他的手肘动了动，偏头去看，一个草稿本移到了他的手边，上面用黑笔写着一行清秀的字句：你没事吧，看到你脖子上有红痕。
同桌齐冉是个长相文静的姑娘，高二下学期那年调座位和她分到了一桌，平时两人交集不算多，主要是这姑娘太害羞不爱说话，自己又总跟江舟说混话，不好带坏了人家，偶尔她会给自己带几次饭，帮忙写检讨。这次的检讨毫不例外也是她帮忙写的。
拾闻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事。
刚想去上个厕所，令人烦闷的上课铃响了起来。大部分同学们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纷纷掏了上次的摸底试卷，几个刚睡醒的伸个懒腰松忪的睁开了眼。
等了半天，没等来班主任，倒是等来了孙大圣。
全班：我日！！
孙大圣拿着装满了普洱茶的玻璃杯一脸慈祥的站上了讲台。
台下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隔壁桌的卓天阳转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对后面的同学说：“我日，孙大圣怎么又来了，一天来几次，赶着投胎啊尽盯着我们班。”
他旁边的付许明眼尖，一看到主任进来立马将手机慌张的传给了后排，比了个口型手势。
后排同学立马心领神会往后递过去。以为胜券在握，刚传到最后一排就要抛进垃圾桶时，一双长满皱纹的粗糙手掌接了过来。
“我艹了！”付许明哀怨一声。
杨主任不知何时走了下来，收了手机就往江舟那走去。同桌许安宁见状刚想提醒一下，谁料江舟突然兴奋大叫：
“我艹我艹五杀，牛逼，还有谁不服来单－－。”
“挑”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只手抽走了手机，：“我日，谁啊！”刚说完一抬头，对上了一双眼尾长满了皱纹，笑眯眯的脸:“江舟，玩的挺嗨啊，第几次被我逮着了？”
江舟跟触了电一样满脸震惊，还没缓过来，手的主人顺带抽走了他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走向了讲台。
……
转过来一脸幽怨的看着拾闻，好像在说：你怎么不提醒我，还是不是兄弟。
拾闻摆了摆手，满脸一副你活该的样子。然后脸上被扔来了一张试卷。
杨主任回到了讲台，玻璃杯往桌上一放，手抵在嘴边战术性的咳了两声，开口道：
“我看你们班挺闲的，打游戏的打游戏，睡觉的睡觉，戴耳机的戴耳机，这不，还有个昨天脑子抽风踢路灯的。”
闻言班里哈哈大笑，一堆人转过来打量着拾闻。
拾闻：“……”
没完了是吧，办公室一次，来教室又公开处刑。这跟当众出丑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穿越到昨天给傻逼的自己一拳。
公开处刑还没完，杨主任又宣布了一条令全高三崩溃的消息：
“这周六学校和三中高三同学一起进行第一次统一性联考，到时候我看看你们A班能考成什么样子。”
一中班级向来分为四个层次，从A到D，A班最优，D班最差。高一到高二实行刷班制。每次月考前面班级垫底的A班同学刷到下一个层次，同理低层次排名前面的换上来。
由于高三基本定了形，且竞争压力大，学习氛围紧张，贸然换班级会影响到很多同学，所以这个制度并不在高三实行。
但全班同学还是哀怨的“啊”了一声，要知道，这才是开学第二天。
有人满脸不服的抱怨道：“才刚开学就考试，把我们当牛整呢？”后面几排附和了几句“就是就是”。
“有意见的同学请来教务处找我单独聊，还有刚才那几个被收了手机的和拾闻一起写3000字检讨明一起交来我这，班长记一下扣分。”
全班沉默了……
说完拿起玻璃瓶，打开吹了几口雾气，浅喝了一口后补充：“对了，拾闻我看你最近心情很浮躁，看来是你那的风水不好影响了你。”
杨主任刚说完，齐冉就慌了慌。
拾闻侧身她慌张的表情，随口安慰了下：“怕什么，信我，他把江舟那孙子调走都不会调你走，你那成绩妥妥的稳坐着。”
岂料这句话几分钟后就被狠狠打脸。
杨主任看了看后排的人，指着最后一排说：“最后一排单桌的那个同学。”
羽叶欢抬起了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因为最后一排有两个单桌，就坐在他隔壁组。
是个高挑的短发黄皮男生坐着，平时也没说过几句话，就在那疯狂刷题。整个一学习狂。
羽叶欢跟班里的人都不熟，一来目前并不想跟其他人打交道。二来只想学习，所以连周围人叫什么名字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杨主任指了指羽叶欢：
“别看了，就是你，那个瘦小伙，我观察半天了，在那刷题，挺文静的一个。你搬上来跟拾闻凑一桌，我看他怎么闹，拾闻旁边那位女同学和渡明月换，至于江舟……”他看了看周围，觉得都不满意，最后看了眼讲台，“来讲桌这。”
拾闻：“…………”
江舟：我去你大爷的。
高一就吃了半年的粉笔灰，现在又来？
想努力据争:“杨主任，我坐这学委好帮我补习。”
主任并不给他面子：“坐这你也可以天天请教课任老师。”
江舟看了看许安宁，发现她正在捂着脸笑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拉着个驴脸就搬起了桌子。
各自换好了座位后，门外传来一阵女声：“杨主任，有人找”
“马上来”，说完收了杯子和手机走向了门口，又回头笑着对拾闻说：
“拾闻，这回你周围班长加几个文静的，看你怎么跳，渡明月管好他。”
然后就出了门。
拾闻悄悄从旁边瓷砖背后掏出了手机给拾成怀发了个消息：
“爸，你帮我找个新学校。”
对面回复：“兔崽子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拾闻回到：“主任太压迫，生活不易。”
拾成怀：“……上课别玩手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换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