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拐人 ...
-
一中高三的晚自习一共四节，上到十点半。
除了李宁外其他老师最后一节都不会上课，留给学生们自习讨论，主要是讲不动了。一般他们没什么事都会坐在讲台上看着，偶尔下来转两圈意思意思，以免杨广明搞突袭。
谢请平一般都没啥事，但也不会待在教室，他喜欢站门口挑廊处打电话。
有几个坐在靠门边上的男生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偷听过好几次。发现他们佛系的谢老师背地里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谢清平打电话都是打给家里人，有大部分是打给妻子。
一开始的电话内容他们听着还挺正常，都是些互相关心的客套话，毕竟年龄摆在那了。
可后来的内容慢慢就变成了一些撒娇之类的话，经常能听到他说“你今天怎么不说爱我了”“你必须先来接我再去接那个臭小子”等等。
听得那几个男生的嘴一会张一会闭的，脸部表情十分丰富，整个上半身挂在门上扭来扭去，活像个马戏团的猴子。
本来全班人以为谢清平讲的那些甜蜜爱情都是唬他们这帮青春期的学生，想给他们树立点美好的爱情观，不要一天为了爱情抛头颅洒热血的，后来发现还是他们见识太少了。
拾闻他们在第五组，离门那差着十万八千里，自然不知道那边在激动什么。他也不关心这些事，无非就是些老师的八卦。
今天的晚自习拾闻刷了两套物理卷和一套生物卷，最后这节自习课就没心思做作业了。
事实上他的道德和感情一直在打架，最终道德仅用了零秒钟就光荣战败。
因为他今天打算干一件利于未来发展团结的事——拐人。
这事听起来不光彩，做起来也十分缺德，听着像个人贩子要拐卖良家妇女一样。
但拾闻的脸皮如今今非昔比，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已经几千个日夜没见了。
目的是明确了，可就是找不到切入点，人贩子在那喝了半天水，转了几次身，急的像个吃不到嫩草的水牛。
拾闻这边一直在试图做点什么吸引羽叶欢的注意力。一会撑着脸假装手酸了抖两下，一会背又往后倾，椅子腾空两条前腿在那晃来晃去。
后排被打扰到的渡明月忍不住用笔戳了下他的背，语气不是一般的不满：“请问你凳子上是有钉子吗？还是说你被电到了？”
拾闻：“……”他转过去低低给人家道了声歉后继续开始想办法。
连后排的渡明月都察觉到他孔雀一样地乱开屏了。
可偏偏他这同桌……拾闻看了看他，这一看就知道对方觉得题比他有意思得多。
真是倒霉八辈子霉如今摊上这么个鬼。
还是个如今对他爱搭不理的绝情鬼。
如今是风水轮流转，出来混迟早要还。
这颗嫩草太过冷静，完全不在意旁边那头牛已经处于渴死的边缘了。
事实上他做的太过招蜂引蝶，羽叶欢刷题刷地心不在焉已经半天了。
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主动问一下对方的情况，看在之前他安慰了自己的份上。
而且……他也有件事想跟拾闻说，挺尴尬的，不方便开口。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要点面子，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偏偏因为内心那股子自尊劲儿不愿意直白地问对方。放嘴上是说不出来的，所以发信息是最好的方式，这样既能避免直接对视引起的尴尬，也能化解很多事。
他从桌肚里掏出了手机看了眼讲台，发现没老师后低着头发了条消息。
拾闻手机随时装在身上，开着振动模式，有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此时裤包里震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条置顶信息，心想对方终于按耐不住要来主动找他了。
他从加上羽叶欢微信那天就把他置顶了，并且备注改成“小欢”，所以这很明显是羽叶欢发来的。
只是自己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对方的心理变化，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人家跟你在不在一个频台上。
就比如他好不容易主动发的第一条信息就让拾闻摸不着头脑。
小欢：你是不是不舒服？
拾闻愣了半天，有点不理解羽叶欢为什么会这么想，于是回了两条信息。
可乐冰：？
可乐冰：为什么这么说？
小欢：我看你一直在动，特别是手和腿，抽筋了？
可乐冰：…………
可乐冰：没，在想事情。
小欢：哦。
过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再回任何消息。
拾闻原本以为惨淡的聊天就此结束，刚想熄了屏幕打算继续孔雀开屏，手机又振了一下。
有戏？
小欢：你要不想点别的？
可乐冰：想什么？【微笑表情包】
小欢：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拾闻抬头看了一圈，前排人依然还在偷听老师打电话，中间的人照旧疯狂赶作业讲话，后排的老样子在峡谷相约互相问候对方祖辈。而他周围的江舟卓天阳他们也都像个人，学习氛围很是浓郁。于是低下头继续打字。
可乐冰：没有啊，这不挺正常的？
小欢：…我指我们这。
我们这怎么了？莫非对方会读心术？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避免闹出不必要的乌龙，拾闻决定先防守一波。
可乐冰：我们这怎么了？
小欢：你往旁边挪点就知道了。
可乐冰：这话怎么说？
小欢：因为你踩到我的脚了。
可乐冰：……
小欢：踩了三分钟。
可乐冰：…………
可乐冰：抱歉。
拾闻低头一看，自己的脚正光明正大地踩在对方的白鞋上，而且对方问他之前还做了一堆铺垫，这让他更加没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的手机游戏声音没关，发出一声很应景的“双杀”。
拾闻触电一样立马把脚收了回来，羽叶欢的白布鞋子上同一个位置出现了七八个黑色的花印子，彰显着他刚才赤裸裸的罪行。
他连发了三条道歉信息，才开始寻找刚才那个让他下不来台面的声音。
拾闻伸长脖子往旁边一扫，发现一堆人纷纷转过来看向付许明那个位置。
而这位坑货付许明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几十双眼睛，其中一双已经按耐不住充满了杀意。
在那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打着游戏。
拾闻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付许明早已成灰。
他叫了叫隔壁桌的卓天阳。
卓天阳正在喝水，听到拾闻喊他，用袖口随便擦了两下嘴巴，转过来凑近问：“闻哥，啥事？”
“帮我给你旁边那人带句话。”拾闻低声说。
卓天阳看着他要刀人的表情，不免有些莫名的心虚，讪讪地问：“啥话？这里边没我事吧？”
拾闻没直接回答他，只是一字一句地咬牙说：“让他放学别走。”
卓天阳听了这话更心虚了，连忙又灌了口水，转头交代去了。
付许明听的一头雾水，皱眉看了看卓天阳，卓天阳表示也懵逼。又歪头看了看拾闻，一副你找我啥事的表情。
拾闻和气地笑了笑，比了个口型说：“好事。”
付许明将信将疑，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但他也没多想，都是胜似亲兄弟一样的关系，兄弟之间还能坑他不成？于是继续刚才没打完的那把游戏。
拾闻这边处理完了付许明，接下来就该处理他同桌了。
孔雀开屏这条路走不通，他需要一架僚机。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诉求，大发慈悲当了回圣诞老人，给他送来了一架“僚机”。
这位僚机正是前面在缠着学委讲题的江舟。
但好像他们的题讲的不是很顺利。
因为拾闻看见许安宁一会瞪他一眼，一会掐他一下，脸硬生生气成红苹果，一副恨不得把江舟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的表情。
许安宁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已经连做题的思路都给他理出来了，只需要对照着她讲的自己在脑子里面理一下就可以了。
偏偏江舟这人就像是被纸糊住了脑子，戳一下才漏个气，不戳就不会通风。
他们已经因为一道生物遗传大题掰扯了整整一节课了！
一节课！！
就算是许安宁这种脾气好的女生，此刻也不得不打开窗子探出头吹吹风顺顺气。
再扯下去她会马上给江舟发一条死亡通知短信，然后找个上厕所的借口出去打电话通知殡仪馆半小时后来领一个即将死亡的人。
死亡原因：遗传没传好，打算回炉重造。
江舟不肯死心，一脸苦瓜相看着面前正背对着被他气到吐血的学委。
许安宁一只细长手臂弯折支着左脸，夜晚的秋风带起她高高束着的马尾，紫色的校服外套下裹出了肩背弓起的轮廓，随着重重的呼吸声上下起伏。
最最重要的是，平常十分在意自己形象的许大学委，此刻连领口内翻也不在意了。
看样子气得不轻。
完了，怎么办？
江舟现在也不敢上前帮她整理，虽然小时候他们经常这样惯了。但他怕对方没消气转过来就给自己一巴掌，他已经闻到了许安宁周围浓浓的杀意，关键是自己还不能有怨言，只能默默承受应得的怒火。
江舟发挥脑力想了一下，决定用他苦心经营十年精心琢磨出来的老办法。
哄女生之前总得拿出点诚意，这是江勇诚告诉他的，他就经常这么哄江舟的妈妈，百试百灵。
于是江舟从抽屉里翻出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轻轻碰了许安宁的背一下，故意夹软了嗓音喊她：“大学委？”
许安宁不理他，头偏了开。
江舟又加了一颗糖，又哄：“安宁？安安？宁宁～”
许安宁还是不肯理他，身子往里面靠了几厘米，势必要远离他的糖。
革命尚未成功。
江舟决定放大招：“我的姑奶奶，我错了，转过来好不好？其实刚才你讲的我都听懂了，真的，你信我。”
其实他没懂，但这招屡试不爽。
诚信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但江舟不做人，也没有节操。
许安宁终于中招转了过来，但也仅仅是脸转了过来，还是不想跟他说话，不肯相信他，也不愿意看他。
眼看有戏，江舟把糖塞进她桌肚里，伸出三根手指抵在额头边，言辞十分恳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嘛。”
许安宁抬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好像在问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懂了！”江舟逮着机会立马回答。
从幼儿园到高中，征战沙场十多年，踩过的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于对方各种神态想表达的意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次倒是起了作用，许安宁整个人彻底转了过来。
革命成功了一半。
江舟用另一手极其小心地帮她整理了下内翻的领口，剩下一只手依然抵在额头边发誓，趁热打铁道：“我保证，这次进步三十名，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安宁伸出了四根手指。
江同志立马爽快地答应：“好，四十就四十。”
以为革命马上就要全部成功，谁知许安宁抛出了一个古往今来的哲学性问题：
“那你给我讲一遍刚刚那道题。”
江舟：“……”
江同志十多年的小船说翻就翻。
许安宁气得发抖，手指着骗子说：“我就知道，你个骗子，你——”
眼看着对方又要转过去，不等她讲完江舟迅速双手举起再度保证：“错了错了，最后一遍一定会，我这次进步四十名，不对，四十五名。”边说还边比划着四十五这个数字。
最终革命还是成功了。
拾闻仔细观摩了整个历史改革过程，琢磨了一下，领悟到了里面的一丝丝精髓——撒娇。
撒娇是门艺术活，对女生那是非常管用，可对羽叶欢就……
他幻想了一下场景，觉得要是现在他学江舟那样拿着颗糖冲羽叶欢软软地喊一句：“欢欢，你今晚有约吗？”
那估计对方能吓到毫不犹豫地拉开窗子跳下去。
此路不通，容易造成意外伤亡。
要不直接拉住他霸气的命令一声“今晚你的时间归我了”，那羽叶欢大概率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没准第二天就要找老师申请调座位。
此路也不通，容易失去还没捧热乎的同桌。
拾闻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两种方案得不偿失，有损失的仗他不能打，也不敢打。
方法还没想到，放学铃毫不客气地响了起来。
教室里响起哐哐哐的椅子拖动声，一堆人陆陆续续地从前后门冲了出去。不出一分钟，整栋明德楼上上下下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
羽叶欢在下课之前已经把书包背身上了，立马起身就要走。
拾闻慌不择路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羽叶欢坐回了位置上，问：“有事？”
拾闻干脆病急乱投医：“没事，我们先待会儿。”
羽叶欢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界面，刚刚烧烤店的沈老板发信息说最近有点急事要处理，烧烤店要关门两个星期左右，这段时间可以不用去店里帮忙了，等忙完了再通知他回来。并且还给他结了之前的工资。
于是羽叶欢才没像以前一样一放学就走，他今天有了时间，想问问拾闻刚才上课是不是真的有事找他，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任由对方拉住他的衣角。
前面的江舟得罪了学委，为了赔罪亲自护送着人家回家。
教室里已经空了大半，零零散散剩几个还在收拾书包的人。
直到人全部走空，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拾闻才开始了他缜密的计划。
他问对方：“你今晚有空吗？”
“没有。”羽叶欢撒谎说。
“明天呢？”
“没有。”羽叶欢面不改色。
“后天呢？”
“没有。”
“大后天呢？”
这回羽叶欢不答反问：“要是我一直说没空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问下去？”
拾闻干脆道：“聪明。”
羽叶欢：“……”
聪明你个大头鬼！
羽叶欢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书包，十分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扭捏的人说：“你现在怎么变得拐弯抹角的？有事直说行不行？”
拾闻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确实有点不厚道，可他摸不准羽叶欢的脾气。两年前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他就走了，而且走的很干净，下定了决心要远离这个世界一样。
现在他回来了，可是整个人从都到尾都变了个。外貌变了，性格变了，发型变了，穿搭变了。
从都到尾除了名字是他，其他哪里都不是他。
这让拾闻更加无从下手，他只有用自己觉得可行的方法，尽可能的接近羽叶欢这个目前对他来说极其陌生的人，哪怕一天接近一毫米也行。
于是他直接坦白：“帮我补课。”
羽叶欢刚想拒绝，话还没吐出口，对方就切断了他的路。
“否则我今天就赖这不走了。”
拾闻看了羽叶欢一眼，觉得话说的还不够准确，又补充道：“你也别想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