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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方向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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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班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用来醒这帮懒虫的瞌睡,这还是班主任乔婉晴上周去找杨广明申请的,杨广明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背着手对新来的老师一通教育:
“我说乔老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把下午的第一节数学课全换语文,五班那帮人什么样我不知道?就需要来节理科课醒醒他们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
乔婉晴当即反驳:“杨主任,他们每天中午数学小测,就睡个二十来分钟,有些人第一节课眼睛都睁不开了,再来理科课谁受得了,还有啊,我是换课,不是占课。”
杨广明一时无话可说,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这时候李宁来交申请表了,杨广明仿佛看到了战友。
拉着战友就要统一战线:“李老师,你看看乔老师这决定,把你的第一节数学课全换成了语文课,说什么给学生提提精神?我是双手双脚都不赞成,你呢?”
李宁没回他的话,反而把申请表递给他,抬着下巴说:“诺,签字。”
杨广明感觉不妙,低头微微看了一眼:“申请表?干什么用的?”
“数学课换成语文啊,我同意的,难不成你去替我弄小测?”
杨广明:“……”
杨广明觉得真是遇到鬼了一个二个的。
最终在三位领导的温柔交谈中,还是成功把数学课换成了语文课。
五十多颗大头菜看到班主任进来都懵了一圈,瞌睡都直接彻底清醒了,提前准备好了的数学卷又塞了回去。
看着这帮清澈的铜铃眼,乔婉晴不免笑道:
“见了鬼了?一个二个的呆成什么了?”
由于还不太摸得清新班主任的脾气,没人敢说话。
但还是有个胆子大的男生问了一句:“老师,走错教室了吧,这节数学课啊。”
“没走错啊?”乔婉晴退回门口看了眼班级名,“这节课换成语文课了,你们李老师没告诉你们呀?”
全班:“没有——”
偏偏有个人跟他们唱了个反调:“说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洛俊阳,后桌的付许明锤了他一下说:“阳哥,什么时候说的?”
洛俊阳回头看着全班的视线基本集中在自己身上,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偏偏羽叶欢在刷题,心里莫名有点不爽,不过他也没把这不爽搬到脸上。愣了下两下,说:“哦,我之前午休去办公室拿表老师告诉我了,我没通知吗?”
“你通知个屁,你上课才回来的。”卓天阳骂道。
洛俊阳站起来鞠了几个躬,连忙招手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的锅。”
“好了好了”,乔婉晴走向讲台,放下手里的一沓表,“回头我做个新课表让班长贴黑板旁,大家自己有空去看。”
她看着这帮刚刚还绷着的五十多双眼睛,现在又都要闭不闭的,有点于心不忍:“这节课我们不讲课。”
全班鼓掌:“好耶!”
“来开班会。”
全班:“啊——”
“啊什么,第一次班会都打起点精神,给我这新官点面子。”
五十多个人立马坐直配合,乔婉晴笑着伸出三根手指,笑着说:“三个事啊,第一就是马上月考了,都好好准备准备,虽然高三不采取滚班制度,但考的太糟糕还是会被分去B班。”
A班的人都知道这个内部规矩,校长嘴上说不能影响高三,实际上每次月考期中期末都会有几个被流放的。上一届是一次考试滚一次,轮到他们这届改成了两次。没有多惊讶,一门心思只想着月考后的两天月假。
“都想着假期不担心考试是吧?”乔婉晴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那我们来个要担心的,月考后就是每年的市三好评选了,这次评选学校看联考和月考成绩,但我这里还看个人品德和为班里做的贡献。”
说到市三好,以前的班主任只看成绩,把班级的前三名自动往上报。
五班的前三名分别是许安宁,渡明月,洛俊阳。
每年的市三好都是他们三个人拿到,所以排名后面的很多努力了很久的同学根本没有参选的机会,也慢慢变得不在乎,因为努力也追不上,所以只能偷偷羡慕,不再想去争从来都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
知道学校看成绩,很多同学习以为常,可听到新班主任提出后面的参选资格,还是有了跃跃欲试的同学,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
乔婉晴说:“这次的市三好我们班有三个名额,我们重新定个评选规矩,第一个成绩是必须的,因为实力就在那,也是学校的要求。第二个是为班级做贡献最多的同学,给他们的奉献一个回报,第三个是进步最大的同学,也给我们努力了很久的同学一个机会,没意见吧?”
全班齐道:“没有——”
听到老师定的新规矩,很多本来不会争的同学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拥有市三好对于很多尤其是很努力但缺少点天赋的学生来说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毕竟谁不想体验一下站在阳光下享受一次光的照耀这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呢?
“第三件事是住宿问题,我们班大部分都是走读的,大家都是高三了,该住宿住宿,不要想着每天在外面玩,要好好努力考个好大学知道不。”
乔婉晴说完把住宿表拿给了许安宁:“要住宿的同学找学委填好表后统一交给她。”
表传到了拾闻这,他不喜欢被管着,没打算住宿,正准备塞进桌肚里时,偷偷看了一眼羽叶欢。
羽叶欢也拿了一张表,思考了半天,从桌肚里拿出一直黑笔。
拾闻看着他这操作,以为他要住宿,想都没想同样拿出了一支笔准备填表。
下一秒就看着羽叶欢在表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然后揉成一团丢进了桌肚里。
拾闻:……
江舟转过来看着拾闻填好了名字,一脸懵逼的问:“闻哥,你吃菌子中毒了?”
拾闻迅速调整了一下尴尬的脸,满脸不屑的挑眉问:“我不可以住宿?”
江舟更懵逼了,指着表上名字那一格说:“你没中毒,你填人欢哥的名字干什么?”
听到江舟这句话,羽叶欢转头就看着他。
“眼睛被屁崩瞎了吧你。”拾闻根本不信,低头一看,好家伙,还真写着“羽叶欢”三个大字,字依然丑的很牛逼,还写的特别重,下面的书都有了印子。
…………
然而拾少爷是不可能承认是自己不小心写错这种事,这么傻逼的理由说出来谁会信?只会真怀疑他菌子吃多了。
对着两双眼睛,他想都没想就乱扯了一个理由:“我试试我新买的笔好不好写不行?”
“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一个低沉的声音问他。
“我…”拾少爷编不下去了,破罐子破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名字越长,写起来越爽。”
羽叶欢低低笑了一声,淡淡的点了个头回了个“对。”
江舟是个闲不住的,不信邪地夺过了笔划拉两下,又扔了回去。
“扯淡。”江舟开始胡言乱语,“你就是想写人家的名字,你个死变态。”
“对。”拾少爷直接承认,“你有本事也找个人去写啊,你那丑字敢写班长的吗?”
江舟遭到了打击,拿着张纸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娇滴滴地说:“欢哥,你听听,你管管他。”
羽叶欢摆了摆手,表示不想插足此事。
江舟假装哭得更凶了,故作姿地扭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你们合伙欺负人”之类的话。
”江舟!”乔婉晴一个粉笔丢了过来。
“卧槽!”被粉笔砸了的江舟正了正脸捂着头立马转身站了起来。
“你闪着腰了在那扭来扭去的。”乔婉晴直接开喷,“我刚刚说了什么你来给我重复重复,说不出来给我出去扫走廊去。”
江舟摆出了一脸委屈看着自家的亲小姨,祈求能够放过他。
乔婉晴当作没看见,更残忍了:“下礼拜教室门口的走廊你包了,劳动委员是谁举个手。”
江舟举起了手。
乔婉晴满脸不信,问他:“你是劳动委员?”
江舟无语了:“老师我要说我还是体育委员您是不是还要去核对一下?”
乔婉晴一脸“你说对了”的表情看着他。
不怪乔婉晴忘了江舟是劳动委员,主要是江舟这皮孩子在家撒谎太多次了,扯谎的能力是炉火纯青。
有次他三年级忽悠班里人帮他扫地,自己带着几个同学回家里打游戏。第二天就被班主任请家长。
还有初一过年那会他回老家玩炮仗把家里的鸡圈炸了个翻天,去隔壁几家逮了几只瘦的鸡来充数,还自告奋勇包揽了喂鸡这一活。
当时江勇城夸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帮长辈干活了,江奶奶还夸自家的鸡又长胖了,过年就能杀了,没几天就被隔壁的几个老奶奶找上门数落了一番。
老奶奶骂的可凶了,什么“哪家的熊孩子偷了她家的鸡,还专门挑瘦的”“家长是怎么教娃娃的”“天菩萨,丧尽天良,我的鸡哟”,吐沫横飞地指着江勇诚骂。
江勇诚被训的抬不起头,脸上实在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当场抽出皮腰带追了江舟三条街,又被怕闹出大事的老奶奶们给拉住劝了半天,最后领着人一家一家的上门赔礼道歉。
不怪江舟这么皮,他老子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多半是遗传。
乔婉晴咳了几声,用手抵着嘴,觉得应该拿出三把火的气势杀杀他们的威风,第一个就先拿亲侄子开刀:
“行,月考前教室外的走廊都你包了,许安宁监督一下。”
听听这是亲小姨能干的事?
江舟自认倒霉的坐了回去,包里震动了几下,拿出一看,最顶上备注的“单身四人团”有几条群消息。
卓天阳:下周刚好我值日,提前谢了江总!
付许明:需要我也一起帮忙监督吗?
拾闻:恭喜。【五个烟花表情包】
江舟:滚你妈,一帮损友。
拾闻这边刚发完,手机塞回了桌肚里,看着手里的申请表发呆。
那天中午他就偷偷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他听到了羽叶欢打断乔婉晴说的那句“我不住校,您知道的”。
连乔婉晴这个新来的老师都知道他的事,偏偏自己不知道,他从不愿意说,拾闻也从不愿意逼迫。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想主动了解点什么,或许以前就想,但是总是想起两年前回国后收到的红色感叹号。
那时候他妈妈刚过世,离开他去了幸福的世界。
回国后自己朝思暮想渴望见到的人也彻底抛弃了他,查无音讯。没多久又多出来两个莫名其妙的亲人。
有什么意思呢?拾闻想。
这世界哪里还能容得下他?哪里还有他所在乎的东西?活着有什么意思…
两年后羽叶欢回来了,尽管变了个样,但对于拾闻来说好歹找到了点归属的感觉,他不想失去。
世界让两个人再次相遇,那一定不是为了分离。
既然他不愿走进任何人的生活,那我索性就当那个第一个闯进去的人。
反正再怎么样还能比两年前收到的“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更令人痛心不成?
想到这里,拾闻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桌里掏出瓶冰水灌了几大口,转头看着旁边正做题的人。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修长睫毛下闪动着的眼睛。
拾闻觉得羽叶欢的眼睛一定是星星,不笑的时候微微上扬闪烁着整个天空,笑起来汇聚成月亮只照亮他一人。浅褐色的双眸里蕴藏着无数热情,总能带给人无数次的希冀。
满身肮脏的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琉璃眼时就选择跟他回了家。
跟着月亮走就能找到家的方向。只是后来月亮沉了山,他也迷了路。
所以他不能再失去这样的眼睛,于是借着八月的烈日和冰水的刺骨主动问了句:
“要一起填个表吗?”
羽叶欢的手动了动,手里的笔正好从“I'm want to”这个词组旁狠狠地划了过去。
他说:“现在不能。”
这答案意料之中,拾闻仔细思考了下他的话,觉得可以利用点其中的漏洞套套他。
于是继续打着圈地乘胜追击:“这意思是以后能?”
这回羽叶欢没说话,转身问后桌的渡明月借了个透明胶布,拇指顺着胶布找了一圈,摸到了个突起的地方,撕开一小截往刚刚写错的地方一粘,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了按后扯了下来。
接着写下那句没写完的英文“be with you”。
他什么都没说,拾闻却好像知道了答案。
尽管他看不懂英语。
但他就是知道,因为窗外的蝉叫了一声,代替他回应了这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