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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影帝的逆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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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是温热的,坚硬的,带着一丝血腥气。
苏晚星的耳边是顾时砚雷动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混合着尘土和血的味道。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她能感觉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在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不是他的习惯,顾时砚的手,永远是稳的。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秦朗的怒吼声第一个划破了死寂。紧接着,是王导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工作人员乱成一团的脚步声。
“时砚!时砚你怎么样?”
“小苏!你没事吧?”
无数声音涌了过来,但顾时砚却充耳不闻。他依然死死地抱着苏晚星,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指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仔细检查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伤到哪了?告诉我,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的眼神里,是苏晚星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崩裂的恐惧。
那不是演戏,不是试探,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后怕。
苏晚星呆呆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摇了摇头,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那件黑色的休闲装,右边肩胛骨的位置,被砸落的书架边缘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布料下的皮肤血肉模糊,鲜血正迅速地洇湿了衣料。
“你……你受伤了……”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时砚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那股滔天的后怕瞬间转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他松开她,猛地站起身,转身面对着冲过来的王导,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猩红一片,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
“王涛!”他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一个哆嗦,“这就是你所谓的S级制作?这就是你的安全保障?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她,你这条命赔得起吗?!”
王导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软:“顾……顾老师,我……这是意外,真的是意外啊……”
“意外?”顾时砚冷笑一声,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整个片场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我不管这是不是意外!今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节目组所有安全流程的排查报告!这个项目,全面停工整顿!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所有人,包括秦朗在内,第一次看到顾时砚发这么大的火。他平时虽然清冷,但极有分寸,从不会在片场如此失态。
可今天,那个叫苏晚星的助理,显然就是他的逆鳞。
一碰,即死。
孟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想上前表现一下关心,可对上顾时砚那双能杀人的眼睛,她一个字都不敢说。她嫉妒得快要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过气的、落魄的女人,能得到顾时砚如此不顾一切的维护?
混乱中,秦朗没有去安抚顾时砚,而是快步走到倒塌的书架旁,他蹲下身,状似无意地检查着书架断裂的底部,眼神锐利如鹰。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要给顾时砚处理伤口。
“先给她检查!”顾时砚一把推开医生,不由分说地将还有些发懵的苏晚星按在椅子上,“全身检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漏掉!”
“我真的没事!”苏晚星终于回过神,她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的伤口在流血!快去处理!”
她的触碰,让他紧绷的身体瞬间僵住。
顾时砚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眼底的猩红褪去了一些,被浓稠的痛色取代。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
“你没事,我就没事。”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最终,在顾时砚的坚持下,苏晚星被“押”着做了一遍全身检查,而他自己,则是在确定她真的毫发无伤后,才肯让医生处理他后背那道看起来颇为吓人的伤口。
因为这起严重的播出事故,当天的拍摄被紧急叫停。
顾时砚以伤势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节目组安排的车辆,直接让秦朗开车,目的地却是——医院。
而苏晚星,则被他以“目击证人兼受害人需要配合调查”的名义,强行“请”上了车。
车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秦朗在前面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顾时砚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额头上渗着一层冷汗,显然是背后的伤口在疼。苏晚星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背包,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刚才那个拥抱,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心跳,还有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辛苦搭建了五年的心理防线,在今天,被他用血肉之躯,撞得稀碎。
“很得意?”
顾时砚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苏晚星一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看到我为你失控,为你受伤,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他睁开眼,眸色沉沉,里面没有了怒火,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自嘲,“苏晚星,这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如果是,那你成功了。”
苏晚星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带刺的话:“顾老师言重了,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临时工,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不是这么想的。
顾时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苏晚星以为他会像五年前那样,拂袖而去。
可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一个……与你无关。”
他缓缓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苏晚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抵达医院后,顾时砚直接被推进了VIP病房。
秦朗处理完相关事宜后,找到了等在走廊里的苏晚星。
“苏小姐,”秦朗的表情很严肃,他递给她一瓶水,“今天的事,谢谢你。也……对不起。”
苏晚星摇了摇头:“该说谢谢的是我。”
秦朗叹了口气,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可能不知道,时砚他……有应激创伤。五年前你出事之后,他亲眼看到你从威亚上掉下来……从那以后,他就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受伤,尤其是……”
尤其是你。
后面三个字,秦朗没说出口,但苏晚星懂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闷得发疼。原来……原来是这样。
“苏小姐,我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秦朗的声音很沉,“但我跟了时砚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失控过。他找了你五年,你别再……别再这么折磨他了,行吗?”
苏晚星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就在这时,秦朗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然一变。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晚星,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带着苏晚星走进病房。顾时砚正靠在病床上,医生刚刚给他处理好伤口,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怎么了?”顾时砚看到秦朗的脸色,蹙起了眉。
秦朗没有说话,而是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头部有明显锉磨痕迹的螺丝钉。
“这是我从那个书架的底座上找到的。”秦朗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惊心,“固定书架的四个承重螺丝,有三个都被人用同样的手法锉断了将近一半。只要受到一点外力冲击,比如你们打开箱子时的震动,整个架子就会立刻倒塌。”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瞬间沉下来的顾时砚和一脸震惊的苏晚星,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不是意外。”
“是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