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影帝站住》悠砚

9、不是意外

　　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衬得秦朗掌心那颗小小的、泛着金属冷光的螺丝钉，像毒蛇的獠牙。

　　“蓄意谋杀。”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顾时砚的脸色，在瞬间从伤后的苍白，转为一种淬了冰的阴沉。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而，最先有反应的，却是苏晚星。

　　她没有尖叫，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过多的惊讶。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螺丝钉，一股熟悉的、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是这种感觉。

　　又是这种感觉。

　　五年前，当她从半空中坠落，身体被地面撞击得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感受到的，就是这种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恶意推向深渊的无力与冰冷。

　　所有人都告诉她，那是意外。连她自己，都用“时运不济”这四个字，麻痹了自己五年。

　　“冲着谁来的？”顾时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书架倒塌的位置，正好是你们打开箱子的地方。”秦朗的分析冷静而迅速，“你们两个，都有可能。”

　　两道声音，一道清冷笃定，一道低沉愤怒，竟然同时响起。

　　苏晚星和顾时砚猛地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时砚，最后落在秦朗身上：“但对付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助理，就算我真的被砸死了，最多也就是节目组赔点钱，压下新闻，定性为‘意外事故’。不会有任何人深究，更不会有人想到，这是谋杀。干净利落，毫无后患。”

　　秦朗皱起了眉，他不得不承认，苏晚星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这话，本意是想将所有危险都揽到自己身上，让她置身事外。

　　可听在苏晚星耳朵里，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是啊，我已经退圈五年了，是个无名小卒了。”她低声重复着，眼底的光一点点冷下去，“可顾老师，你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旧怨’。而且……”

　　顾时砚的心脏，被她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他瞬间僵住。

　　是，他忽略了这一点。那个机关的设置，太过精准，就像是为苏晚星量身定做的一个陷阱。

　　“就像五年前一样……”苏晚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所有人都说是威亚老化，是意外。可我明明记得，在上场前，道具师亲口跟我说，他检查了三遍，万无一失。”

　　“那不是意外。”顾时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晚星猛地看向他。

　　秦朗也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顾时砚提起当年的细节。

　　“我后来找人去查了。”顾时砚的目光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他看着苏晚星，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五年前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她，“那根威亚的断口，太平整了。不是自然磨损，是被人动过手脚。只是对方做得很高明，再加上剧组急着撇清关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轰——

　　苏晚星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不是。

　　原来都不是意外。

　　她被全网唾骂，她事业尽毁，她像只过街老鼠一样躲了五年，她和他的分道扬镳……这一切悲剧的源头，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她不是倒霉，她是被人算计了。

　　一股巨大的、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夹杂着迟来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时砚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心疼得像是被刀割。他想上前抱住她，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加抗拒。

　　“星星……”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声音里带着哀求。

　　就在这时，苏晚星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了泪水，没有了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戾和清明。

　　她那颗属于天才演员的大脑，在沉寂了五年之后，第一次高速运转起来。

　　“不能报警。”她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报警，这件事就会被压下去。警方介入，片场封锁，所有线索都会被清理干净。幕后的人，只会藏得更深。”

　　顾时砚和秦朗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冷静下来，并且做出最正确判断的人。

　　“那我们怎么办？”秦朗急道，“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人既然动了一次手，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对，他一定会有第二次。”苏晚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他这次失手了，而且，他还暴露了。”

　　她看向顾时砚：“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什么意思？”

　　“我们得回去。”苏晚星站起身，那副慵懒怕麻烦的咸鱼姿态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锋芒，“回到节目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走到顾时砚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继续扮演你那个被宠坏了的、脾气差的顶流影帝，因为一点皮外伤就耍大牌，要求节目组停工整顿。”

　　然后，她指了指自己，自嘲一笑：“而我，继续当我的倒霉助理。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一心只想赶紧结束工作拿钱走人。”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智慧与疯狂交织的光芒：“那个人，他以为我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他以为你是个除了演戏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他不会想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他只会觉得，我们是他棋盘上，两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而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蛇，只有在觉得绝对安全的时候，才会再次探出头来。”

　　顾时砚怔怔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人，和五年前那个在片场指点江山、在剧本围读会上舌战群儒、浑身都散发着自信光芒的苏晚星，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她没有变。

　　她只是把她的光芒，藏起来了五年。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沉声答应。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赞叹。

　　“但有一个条件。”

　　苏晚星挑眉：“什么？”

　　这不再是带着报复性的“碰瓷”，也不是旧情难忘的纠缠。

　　这是一个男人，在面对共同的、致命的危险时，最本能的守护。

　　苏晚星看着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后背，又看了看秦朗手里那颗致命的螺丝钉。

　　五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成交。”

　　一场以真人秀为舞台，以生命为赌注的狩猎游戏，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