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海》浯延

8、神殿窥秘-暗影交锋

　　光刻之城的下层通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冰冷、拥挤，充斥着永不停息的流动与噪音。

　　宋今也领着沈清洄快速穿行，避开主要干道，专挑那些被遗忘的维护通道和废气排放管廊行走。

　　方才“锈带集市”的骚动犹如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虽未扩大，却足以让嗅觉敏锐的猎犬警觉。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巢穴。

　　宋今也在脑海中快速筛选着记忆中的安全屋节点。

　　光刻之城等级森严，不同层级间的权限壁垒极高，他早年布下的几个隐蔽点大多位于中层工业区，如今带着沈清洄，目标太大，前往中层风险激增。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地图上一个标注着废弃标志的坐标——“回声矿井”。

　　那是一片早已被榨干资源的古老地下矿脉，矿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且因残留着某种干扰探测的能量辐射，被城市官方划为禁区，恰好成了绝佳的藏身之所。

　　“这边。”宋今也改变方向，钻入一条更加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

　　沈清洄无声地跟随，那身朴素的衣物依旧纤尘不染，与周遭污秽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经过近一小时的艰难穿行，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巨大的矿坑入口被锈蚀的金属栅栏封锁，上面挂满了警告牌。宋今也轻易破解了老旧的电子锁，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扑面而来的、带着陈年尘埃和奇异矿物气息的冷风。

　　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废弃的采矿机械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

　　远处，残留的荧光矿物散发出幽蓝或惨绿的光芒，提供了些许照明，更添诡异氛围。

　　“这里应该安全了。”宋今也松了口气，找了一处相对干燥、视野开阔的平台坐下，拿出便携式终端，再次尝试联系“夜鸮”，询问关于神秘教团和神殿守卫变动的详细信息，但信号被矿井深处的辐射严重干扰，信息发送失败。

　　他皱起眉头。

　　情报是行动的眼睛，如今眼睛半瞎，贸然闯入神殿无异自杀。

　　“无需焦虑。”沈清洄的声音在空旷的矿坑中产生轻微的回音。他站在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无底的黑暗，微微闭目感应着什么。“此地残留的‘声音’，虽破碎，亦能告知许多。”

　　“声音？”宋今也疑惑。

　　“岩石的记忆，能量的余韵，亡魂的低语……凡存在过，必留痕迹。”沈清洄睁开眼，眸中幽光流转，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形的史书，“那座神殿……其核心的能量确实紊乱，并非衰老，更像是……被某种同源却相斥的力量干扰了频率。”

　　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分辨那些虚无缥缈的“回声”：“至于那些新来的‘客人’……他们身上带着一股……令人不悦的冰冷死寂，以及……一丝微弱的、试图模仿却画虎类犬的……熟悉气息。”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熟悉？宋今也心中一动：“和您的力量……有关？”

　　“拙劣的摹仿。”沈清洄给予了否定，“似是而非，徒具其型，内核空洞而扭曲。”他似乎对那些教团的存在下了定论。

　　尽管如此，这信息依旧至关重要！神殿核心不稳，教团力量与沈清洄似是而非，这或许是可利用的机会！

　　就在宋今也飞速思考如何利用这些信息制定计划时，他怀中的铅盒——那枚盛放着“寂灭之眼”的铅盒，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起来，并且变得滚烫！

　　宋今也一惊，连忙取出铅盒打开。

　　只见那颗暗沉的墨蓝色宝石，此刻内部的幽绿色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甚至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嗡鸣，仿佛在激动，又像是在……预警？

　　几乎在同一时间！

　　矿坑上方，靠近他们进来时的那处通风管道口，一片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那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所有的荧光！紧接着，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落，稳稳地站在下方一台废弃的钻探平台上。

　　来者皆披着厚重的、毫无反光的暗紫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

　　他们的身形僵硬而笔直，行动间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感觉不到活人的呼吸与体温，只有一股冰冷的、令人灵魂不适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

　　正是“锈牙”奎因口中那些“不像活人”的神秘教团成员！

　　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追踪“寂灭之眼”的共鸣？还是另有手段？

　　为首的一名教团成员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隐约可见一张苍白无比、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一双……完全漆黑、没有眼白、仿佛深不见底空洞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平台上的宋今也，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那枚嗡鸣不止的“寂灭之眼”！

　　“异物……”一个干涩、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为首者口中发出，完全不似人声，“交出……圣骸……皈依……虚无……”

　　另外两名教团成员也同时抬头，露出同样苍白的面孔和漆黑的双眼，如同提线木偶般，迈着僵硬的步伐，成犄角之势，向着宋今也所在的平台逼近。

　　他们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智昏沉的力场，矿坑内的幽光似乎都因此而黯淡摇曳。

　　宋今也心脏狂跳，瞬间收起铅盒，拔出随身携带的能量手枪，厉声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那三名教团成员毫无反应，依旧步步紧逼，那冰冷的死寂力场愈发强烈，让宋今也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抽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立旁观、仿佛事不关己的沈清洄，终于动了。

　　他甚至没有转身面对那些不速之客，只是微微侧过头，用那双瑰丽冰冷的蛇瞳，瞥了一眼那三个散发着“令人不悦”气息的入侵者。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整个矿坑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那三名教团成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僵在原地！

　　他们周身那冰冷的死寂力场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为首者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惊骇”的情绪——如果那能称之为情绪的话。

　　他们身上佩戴的某种暗紫色符石剧烈闪烁起来，发出濒临崩溃的悲鸣，试图抵抗这股源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亵渎……神之……影……”为首者艰难地发出破碎的音节，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沈清洄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恶。

　　“聒噪。”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三名教团成员身上的符石瞬间爆裂成齑粉！

　　他们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但在接触到地面之前，他们的身体就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化为飞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连那身暗紫色斗篷都未曾留下。

　　仿佛被某种规则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擦除”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教团成员出现到彻底湮灭，不过短短数秒。

　　矿坑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寂灭之眼”逐渐平息的微弱嗡鸣，以及宋今也粗重的喘息声。

　　他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看着那三人消失的地方，又看向身旁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的沈清洄，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却又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更深的痴迷。

　　这就是……真正的神威？

　　沈清洄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宋今也惊魂未定的脸上，最后停在他紧攥着的、藏着“寂灭之眼”的铅盒上。

　　“看来，这小东西，比吾预想的，更会招惹麻烦。”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些拙劣的摹仿者，似乎将其视为了某种……圣物？”

　　他向前一步，逼近宋今也，微微俯身，那双瑰丽而危险的蛇瞳近距离地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现在，告诉吾，宋今也。”

　　“你是想继续守着这颗给你带来无尽麻烦的石头，等待下一批嗅着味道来的鬣狗……”

　　“还是，愿意用它作为诱饵，甚至……钥匙，去那所谓的神殿，亲自看看，究竟藏着什么，敢妄称‘神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