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夜雨》宋时玉

24、上京诡谲仍忧思

　　“永驻容颜？哈哈哈，殿下说笑了，真正稀罕这张脸的人是青阳，不是我。”

　　“那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挖心炼丹，只需当初早早自毁容貌，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还不停骗自己去寻那永驻容颜之法。如若我没猜错，你这张脸下应该还有另外一张脸。”

　　明苡也没想到九方不言趴在地上了痛哭出声，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站起身像变了一个人。只听那人说道：“我确实是要炼丹不错，但我更想要殿下您这颗心。”

　　“尽管来试。”

　　九方不言从腰间掏出软剑，阴沉沉的看着明苡，他并未说话，只剩下通红的双眼。

　　秋月剑不愧是女帝御赐的宝剑，握在明苡手里就像握紧了权利，拥有了斩尽邪祟的力量，而眼前之人就如同邪祟一般。

　　二人不停地来回打斗，九方不言整日沉迷炼丹，怎会是明苡的对手，数十个回合下来落了下风，只是他不肯认输。趁空不停服下丹药，以此来与明苡抗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九方不言的这些小把戏不值一提，很快明苡的剑就落在了九方不言身上，血痕开始遍布他的全身，那张丑陋的人脸面具被划破，这被他察觉。他万分生气，可先前刺进他身体的银针随着他的怒意又一次开始作用，身上的阵痛让他失去了握刀的能力。

　　“你输了，九方不言。”明苡持剑自上而下看着九方不言，她从腰间掏出狼烟，朝天放掉，很快裴安便会带人来此，这少女谋杀案的主谋很快就会落网，只是明苡心中还有困惑。

　　而这困惑唯有眼前之人能解。

　　“九方不言，我且问你，青阳当真如你所说那般不堪吗？”

　　青阳的名字像是一剂安定药，九方不言几乎是瞬间就安定下来，看着明苡问道：“没有，她很好。”

　　明苡心中更加奇怪，这九方不言怎地胡言乱语了？难道是那两根针，可是针上的东西并不会使人神志不清啊？于是接着问道：“卷宗之上说青阳曾为午安县主，你不过是来上京赶考的失意考生，为何？”

　　“世子殿下，这世间有些东西充满太多身不由己，青阳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九方不言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不过短暂一会竟流下眼泪，很快他又说道：“我遇见青阳之时，她还不是群主。那时我只是一个小秀才，能遇见青阳也不过是因为我与她的心上人长的有九分像。

　　她最善花言巧语，我当真以为她喜欢我，于是立志考上状元就娶她为妻。她似乎很着急，说什么不介意我的身份，哈哈，现在想来她都是骗我的，那时的我真相信了。于是我们二人就在宜州成了亲。

　　那年春天，青阳突然告诉我，她要离开。我以为她是要回家，索性便答应了。她离开后不久，我就接到一封信，是青阳寄来的。信上说她病重，说什么此生不再相见。尽管我万分伤心，可会试将至，我背着行囊去往上京，却意外见到了身为午安县主的青阳。

　　她过的很好，或者是她过的一直很好。她并不害怕见到我，似乎已经忘了我。我九方不言虽然身份低微，却始终知道配不上县主，始终不敢打扰，想着考完便回宜州。可变故或者说是天意总是事与愿违，她又一次找上了我。

　　她病的很重，几乎是没了人性，她说想我，问我为何不去找她，我半天回答不上来。她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她的县主府，在那陪她过了半年，她最后还是离去了，我也被赶了出去。”九方不言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明苡，接着再次说道：“世子可知爱一个人是何滋味？”

　　“不知道。”

　　“我当初也同你一般，因着我与她心上人九成像的脸，我始终以为她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心上人，我讨厌我这张脸。可后来我才知道青阳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我，都是一个名为九方不言的懦夫。

　　她死后我才明白，我想念她，想炼丹救她，我想再见她一面，为了不让她伤心，只能打理我这张脸，可人哪能与光阴为敌呢？我老了，可对青阳的思念越来越多了。”

　　“既然如此想念，当初为何不跟她而去呢？”

　　九方不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被人下毒了。我以为能救，可那时的我不过是略懂一些皮毛，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我也服下了那毒，从此体内多了一人，疯癫阴狠。殿下应该见过了，他说的都是错的，殿下不要相信，我挖心炼丹只为再见青阳一眼。”

　　“九方不言，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名为斩水的道士？”

　　九方不言摇摇头，“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明苡说道：“斩水的一生都在寻找，没人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有人问起，他也只是笑笑。你可知，天地之大，寻找是件麻烦的事。”

　　“不错，可我只想见到青阳，我……”

　　“你是仵作，最该知道人的生命短暂，可这些日子你杀了不少人，你说你想见到青阳，可知她还活着？”明苡轻飘飘抛出一句话，震得九方不言瞪大了双眼，手中的东西也随之倒地。

　　“什么！”

　　“卷宗之上，午安县主青阳还活着。不光如此，你那自导自演编的谎话虽真情实意，被骗的只有你一人。”

　　“你……哈哈哈，我当真小瞧了这位威远侯世子。”

　　明苡收了剑，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九方不言，信封之上什么也没有，但信的主人已经等待九方不言许久了。

　　九方不言颤颤巍巍打开信件，短短数秒看清信件上的字，很快熟悉的女声响起，“六郎”，九方不言红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着素白衣裳的女人款款而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欣喜交加的笑容，二人抱在了一起，九方不言再一次撕下了他的人皮面具。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了，与满脸皱纹的青阳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还活着？青阳。”

　　“是，我还活着。”青阳哭着说道，“你，这些年，可曾忘了我？”

　　“未曾。你是我的妻，我……当初之事，我不该……”

　　青阳丢开了九方不言的手，对着明苡作揖，“午安县主青阳见过世子殿下。”

　　明苡点头回应，把腰间的匕首递给青阳，这本就是青阳的东西，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青阳接过匕首，转身对九方不言说道：“六郎，这些年来我可曾见过半分真心？你早知我是县主，坑蒙拐骗将我带去宜州，占了我的清白，给我下了软骨粉，强行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告诉我你爱我，可我未曾觉察出一丝真心。

　　你说你会考取功名，可你整日婊赌，你说你会对我好，可你每每输钱便会找我出气。六郎，我曾经怀过你的孩子，被你亲手打掉了。”

　　九方不言再次震惊地说：“什么？你骗我，你这个坏女人最爱骗人！”

　　“我何曾骗过你，这些年，你连自己也诓骗吗？你给我下药之时，可曾爱过我？让他们进来之时，可曾爱过我？我身为午安县主，竟成了你还债的工具。我恨！你怎么还不去死！”说罢，青阳拔掉了匕首，冰冷的刀刃对准九方不言，仿佛下一秒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你挖心炼丹对外称是为了我，可究竟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这么多年，其实我早就看清了，你根本不爱我，只是利用我的身份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午夜梦回之时，你当真不会想起那些被你杀害的女孩吗？身为仵作，竟敢杀人，你果然是天生坏种。”青阳痛哭百般痛恨地说道，她恨透了这个九方不言，这些年她做了太多错事，如今能够亲手了解这个罪人就当提前偿还，弥补心中罪孽。

　　“你挖心炼丹，究竟为何？”明苡质问道，手中的剑早已准备好，身后的裴安一行人也已抵达，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恨不得杀子而后快。

　　“为何？当然是为了钱！为了钱！你们懂吗？”九方不言不再掩饰，他开始暴露本性，对青阳不停咒骂，但没人听他的话，任由他发疯。

　　裴安低声在明苡耳边说了几句，便听九方不言接着说：“这群少女的心最值钱了，高价卖给南疆人。”

　　知道了他的目的，也只他的手段，怪不得那日能碰见南疆人。明苡命人拦住举起匕首想杀九方不言的青阳，下令将九方不言关进天牢，择日问斩。

　　裴安低声又说：“殿下，有人逃了。”

　　“嗯，他们跑不远。”

　　傍晚，明苡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上京城，少女谋杀案算是凶手落网，可背后相关之人错综复杂，需要时间慢慢探查。仅此一案，威远侯世子明苡真正的名声大噪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亦有人关心这位世子。

　　“少主，您为何如此关心这个世子？咱们不是……”

　　陆秋寒瘦了许多，那把问叶剑始终被他带在身上，听到属下的话，也沉默不语。他有时候也想问问自己为何总是关心这个女人，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妥当。”

　　陆秋寒点头，于窗边站定，这些日子他不停的布局，只为了为父亲平反，可他也万分迫不得已拉她入局，“让人盯着点这位新来的钦差大人。”

　　“是。上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少主可以动身了。只是，少主您为何要这样做？”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