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雨清延》至如年

8、裂缝

　　高一升高二的分班结果贴在公告栏前那天，走廊里挤得水泄不通。林清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手指划过“高二（1）班”时，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沈延。

　　她顺着名单往下找，直到看到（3）班的末尾，沈延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名字：江若彤。

　　“怎么回事啊？”林清攥着衣角，指尖泛白，身后的徐静香拍了拍她的肩：“可能是按文理分的，你选了文，沈延选了理，不在一个班很正常。”

　　李易阳也凑过来：“没事没事，不就隔了两个教室吗？下课照样能找他玩，大不了我多跑几趟，帮你们传纸条！”

　　林清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空落落的。她和沈延从初中就是同学，高中又同班同桌，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吃早餐、一起讨论题目，甚至连放学回家都能顺路走一段，这样的日子她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可现在，一道分班的界限，硬生生把他们隔在了两个班级。

　　沈延也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转身就看到林清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他挤过人群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安抚：“没事，虽然不同班，但我下课就去找你，早餐还是帮你带楼下的肉包和豆浆，好不好？”

　　林清抬头看他，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可她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把口袋里那颗玻璃弹珠攥得更紧了些——那是他送她的“星星”，此刻却硌得指尖生疼。

　　分班后的日子，起初和以前并没太大差别。沈延依旧每天早上在楼下等她，提着温热的早餐；下课铃一响，他就会穿过走廊来找她，要么站在教室门口聊几句，要么递过来一张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放学时，他也会等她收拾好书包，和她一起走到单元楼门口。

　　林清的不安渐渐消散，她觉得，只要两人的心在一起，不同班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变化，是从江若彤的出现开始的。

　　江若彤是（3）班的文艺委员，长得清秀，说话温温柔柔，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刻意感。她似乎格外喜欢黏着沈延，不管是上课前还是放学后，总能看到她和沈延站在一起说话，有时候是讨论班级活动，有时候是请教数学题。

　　第一次看到江若彤和沈延并肩走在走廊上时，林清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徐静香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别多想，沈延是班长，江若是文艺委员，他们工作上难免要接触。”

　　林清点点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越想忽略，就越容易留意。她发现江若彤看沈延的眼神不对劲，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喜欢；她还发现，沈延来找她的次数渐渐减少了。

　　林清没敢问，也没敢闹。她性格本就软，骨子里带着点不自信，总觉得是自己太小心眼，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直到那一天下午的课间。

　　林清抱着一摞作业本去教务处，路过（3）班门口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想看看沈延在不在。教室里有点吵，她没看到沈延的身影，正准备离开，却瞥见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站着两个人。

　　是沈延和江若彤。

　　林清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想等沈延看到她。可下一秒，她看到的画面，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江若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要摔倒。沈延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仅仅只是扶住了她的胳膊别的啥也没碰！）可从林清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姿势，俨然是沈延正紧紧地抱着江若彤——江若彤的头靠在沈延的肩膀上，沈延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腰，两人贴得极近，看起来格外亲密。

　　林清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手里的作业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楼梯间里的两人似乎听到了声音，抬头朝这边看来。林清慌忙蹲下身，捡起作业本，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沈延的表情，更不敢去问刚才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颗名为“喜欢”的种子，好像被刚才那一幕浇了一盆冷水，瞬间蔫了下去，还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从那天起，林清变了。

　　沈延早上在楼下等她，她会故意提前十分钟出门，绕路去学校，避开和他同行；沈延课间来找她，她会说自己要做题或者要去洗手间，匆匆避开；沈延给她发微信，她要么隔很久才回复，要么只回简单的“嗯”“哦”“知道了”。

　　沈延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疏远，心里又急又慌。他不明白，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这么冷淡了。

　　他试图找机会问清楚。有一次放学，他特意堵在林清班级的门口，等她出来。林清看到他，脚步顿了顿，想绕开，却被沈延拦住了。

　　“林清，你到底怎么了？”沈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为什么突然不搭理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林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的：“没有，你没做错什么。”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沈延追问，伸手想碰她的胳膊，却被林清下意识地躲开了。

　　这个动作像一根刺，扎进了沈延的心里。他愣了愣，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林清，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别这样好不好？”

　　林清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没掉眼泪。她看着沈延，想问他那天楼梯间的事情，想问他和江若彤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沈延，我们现在不同班了，各自有各自的学习和生活，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频繁联系了。”

　　说完，她绕开沈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沈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追上去，可看着林清决绝的背影，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林清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大树下，哭了很久。她手里攥着那颗玻璃弹珠，弹珠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怕确认沈延真的变了心，怕自己一直以来的喜欢，只是一场自作多情。

　　而这一切，江若彤都看在眼里。她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大树下哭泣的林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天在楼梯间，她故意装作脚滑，就是算准了林清会路过，算准了那个角度会造成误会。她喜欢沈延，从高一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挡在她前面，哪怕是林清也不行。

　　接下来的日子，林清和沈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早上再也看不到两人并肩走在上学路上的身影；课间走廊里，沈延偶尔会望向（1）班的方向，也会偷偷看她很久……却再也没有主动走过去；放学时，两人也总是刻意避开对方，一个走得早，一个走得晚。

　　李易阳和徐静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李易阳试图撮合他们，找借口约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可都被林清找理由拒绝了。

　　“林清，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徐静香忍不住问她，“沈延对你怎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他肯定是喜欢你的，那天的事情说不定是误会呢？也有可能是视觉错位！错位啊！清清。”

　　“误会？”林清苦笑了一下，眼底满是失落，“哪有那么多误会？我亲眼看到的，总不会有错吧。”她不想再提那天的画面，每想一次，心里就疼一次。

　　沈延也尝试过解释。他找到江若彤，让她去跟林清说清楚那天的情况，可江若彤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找借口推脱，还故意在沈延面前说：“班长，林清可能是真的不想跟你走太近了，我看她最近好像有了新的朋友，我们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沈延信了。他看着林清和班里的同学说说笑笑，以为她是真的不想再和自己联系了，心里的失落越来越深。他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不再频繁地关注（1）班的方向，不再期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看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林清偶尔也会在操场或者食堂看到沈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有时候两人的目光不小心对上，林清会立刻移开视线，心脏却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她书桌前的玻璃弹珠还在，每天晚上放学回来，她都会盯着弹珠发呆。弹珠依旧亮晶晶的，像一颗小星星，可当初那种甜丝丝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不知道，沈延的书桌里，也藏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张她不经意间掉落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手里拿着一串炸串，背景是烟雾缭绕的夜市。沈延每天都会拿出来看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心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想念。

　　分班带来的距离，加上那场精心策划的误会，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林清和沈延隔在了两边。他们曾经那么好，好到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可现在，却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和心里那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而那颗象征着他们青涩情愫的玻璃弹珠，在无数个夜晚的灯光下，默默见证着这段无疾而终的暧昧，和两个少年少女心里，那场无人知晓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