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残颜，楚相念》左予澈

7、第 7 章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在学校看到叙的身影，我有点儿慌。也许我这种心理恰好是那天越出事时那个男人的心理。
　　南宫楚残对我说：“怎么，你不会是把叙拖到小巷子里灭口了吧？”
　　我白他一眼，不理他。
　　倒是她想把我拖到包间里当众处决。
　　我换上一副笑脸，很温和地对他说：“莫非她和你有亲属关系？”
　　他对我态度的突然转变丝毫不觉惊讶，像对待一个煞笔女友一样无奈地笑，离开了。
　　我特想把桌上一摞书拍他脸上，然后甩一句“关你丫鸟事”。
　　南宫楚残，你行。我忍。今天越出院，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这种小人计较。
　　放学以后柔过来跟我一起走，我对她说今天越出院，我得迎接他去。
　　柔笑得很灿烂：“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应下了，柔又不是叙，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她对着我笑，笑容特别人如其名。然后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以后，我们一起走吧。
　　“嗯。”本以为是放学一条路一起走所以我才这样应声道，直到几秒后意识到柔的言外之意时才觉得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完了完了，我不是lesbian啊。
　　到了越的病房，越已经在收拾他的东西了。
　　他转头看看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注视着我身旁挽着我的柔，像审讯一样道：“这位是？”
　　刚准备开口，柔抢先说了话。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想完蛋了，不能让越这厮误会我是同志，否则他丫非得抄刀砍了我不可。
　　不过想捂住柔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你好，我叫柔，是慕的朋友。”
　　我长吁了一口气，幸亏柔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越如往常一样笑着，然后拍了拍柔的肩：“我叫越，慕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然后继续收拾行李。
　　这么多年，我不会不了解他。
　　即便柔什么也没说，我还是漏洞百出。像我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能这样亲密地挽着的无非就是亲人、多年的死党，还有……恋人。
　　在等等吧，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至少在这之前我还不可以和柔分开。
　　送越回家的路上，我和他没有打打闹闹，也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导致气氛有些尴尬。除了柔偶尔和越客套地交谈外，我们三个很安静。
　　我对柔说：“柔，不如我先送你回家吧，我下午还有点儿事。”
　　她看着我，眼睛透出一瞬的伤心，只有一瞬。她答应了。
　　在她家门口，越离得好远，不愿靠近，他说他就在那儿等我。
　　我对她说，对不起。
　　她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瓜，说什么对不起。
　　我低下头有些不安，我怕越看到这画面的暧昧。
　　她临走对我说，照顾好自己。然后便回家了。
　　后来的一路上剩下我和越两个人。其实我悠闲得很，我只是不想一路上像出殡一样沉重，我只是想知道没有了柔这层隔膜，越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和我追打哄闹开彼此的玩笑。
　　可是他今天异常沉默。
　　我像犯了错误的学生低头不说话。
　　“秦慕，请你告诉我，柔究竟是你什么人？”终于开门见山。
　　我开始打哈哈，极度不正经地回答：“小情人啊，难不成是正房太太？”
　　他瞪我一眼：“秦慕，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收起笑，告诉他，好，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她只是我的朋友。
　　真的？他有些怀疑。
　　在这么对峙下去我要生气了：“你丫认识我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我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他明显看到我的怒意，终于勉强相信。
　　不信拉倒，反正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向全世界宣布，秦慕是异性恋。对于其他人的目光与看法，我不必在意。
　　他搂住我的肩膀，大大方方干净利落，丝毫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概念，他对我说：“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嘛，别当真。”
　　我白他一眼，不予理会。
　　翌日，越回到工作岗位，为了补偿这段时间的带薪休假终于决心认真工作，自然也没有时间来找我哄闹了。
　　而我的小说继续瓶颈，心果然是不能二用的，对于接下来的发展我没有一点头绪。
　　网络上的转载铺天盖地，什么签名售书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每当同学们在谈论这个事的时候我都会不由地关注南宫楚残的神情。
　　“楚残，又要发新书了么？”
　　“楚残，这是你第一次签书啊。”
　　“楚残，恭喜你啊。”
　　他气定神闲地应付着一切问题，仿佛一名叱咤娱乐圈多年的大牌明星在接受一群实习记者的采访。
　　他突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抿嘴一笑。我浑身一震。
　　柔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兴，不知是已经对南宫楚残没有了兴趣还是什么。
　　我问她，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这么淡定，”然后抱住我的胳膊一脸甜蜜，“我倒是觉得慕更像我印象中的南宫楚残呢。”
　　我又是一震。
　　我说：“你开、开什么玩笑。”
　　学期已经过了大半，不过多时便是期末考试，然后我们就毕业了。
　　只是提一下，其实我对这学校没有任何可留恋的。甚至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叙。如果能永远见不到这个女人我会比中了□□还开心。
　　我就是这种人。怕面对现实，就选择逃避现实。
　　越企图唤醒麻木的我：“慕，这样逃避现实，你能逃多久？”
　　我摇晃着手中盛有少许红色透明液体的高脚杯，半醉半醒，神志却是清楚得很：“这不重要，你知道我就是这种人，不是么？”我扬起半边嘴角，浅浅而笑。
　　他终于甩手不管，任凭我自生自灭。

　　柔总是能帮我找到最轻松工资却出奇丰厚的兼职，其实我知道更多时候是她把大笔的钱打在我的工资卡上，却骗我说这是我辛苦兼职的成果。然而工资卡收入支出的明细表却出卖了她。我取钱取得理所应当毫无过意不去之意，或许是因为富家女柔现在宠我，我才有恃无恐。忽然觉得有点儿像后宫佳丽三千争龙床一夜临幸。只要有好处，那又何妨。
　　有了颇丰的收入，我花钱开始大手大脚，我甚至有种错觉，时光倒流回了我还是千金小姐的时代。可是我早已被单纯抛弃。
　　我时不时会把叙男人手底下的小弟们请来喝个酒吃个饭什么的，那群小杆子就会特谄媚地说：“慕姐，以后你要有事需要小的们，小的们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嘿，瞅瞅这茬，真像梁山好汉。
　　我笑，不管什么事，我极少去拜托别人，因为求人不如求己。越管这叫做自负，那好吧，请原谅我的自负。
　　“这倒不必。”我对他们说，“只要你们记住我对你们的好。”我勾勒一脸没有温度的微笑，把钱拍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待时机成熟，那个男人就别想有容身之地。
　　那天我路过时恰巧听到了他和南宫楚残的对话。
　　“明天我会把钱打到你卡上。因为南宫楚残的出现叙很开心呢。”他搂住南宫楚残的肩膀，脸上堆满了笑。
　　“客气什么，应该的。”
　　“那我先去陪老婆了，拜。”
　　打了招呼，那个男人离开了去，南宫楚残回头看向他，嗤笑一声，摇摇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原来他也不过只是赝品，也难怪与想像中南宫楚残的气场如此不符。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清秀少年，再装神秘邪佞也及不上南宫楚残的那份妖媚。
　　既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姑且管他叫南宫楚残吧。
　　我上前拦住他，冲他深意地笑：“南宫……楚残？”
　　他愣了一下，气定神闲地淡淡一笑，毫不慌张：“你方才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南宫楚残。”
　　我走到他面前，微微抬头与他对视，挑衅道：“什么代价，可以让你背叛那个男人？”
　　他眯起眼睛，缓缓靠近：“你猜呢？”
　　我迎上他暧昧不清的眸子，食指与中指从裤口袋里夹出一张纸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这样够不够让你离开他？”
　　他笑意渐深：“我性取向正常，你又何必吃他的醋。”
　　我笑容未减，却已无耐心与他进行无谓的调情：“我的问题不想重复第二遍。”
　　他握住置于他胸口之上的我的手，然后抓住那张支票，玩味的笑沾染了他清秀的五官。
　　他说，何乐而不为。
　　然后便离开了。后来再也未看到他。多数女生都比较失望，柔却无比淡定。
　　我问她，南宫楚残离开了，你伤心过度了？
　　她摇头，撇了撇嘴：“不是，自始至终我都觉得他不像楚残。”
　　“是么，呵呵。”我笑，不知如何反应。
　　她笑着挽住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有慕在，什么人都不重要。”
　　我微笑，不说话。这种违背常理的爱情，我们究竟能坚持多久。这种在别人异样眼光下的爱情，我们究竟能坚持多久。
　　我从未反对过同性恋，它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却对着我曾经毫不犹豫大力维护的这种爱情深深地沉默了。
　　她问我，慕，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吧？
　　我蓦地陷入了深思。
　　这算不算誓言？若我无法遵守会不会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良久，公园的微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用手理了理刘海，看向远处蓝色的湖面。
　　我牵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也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