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物语》爱糖糖

23、第 23 章

　　城门应声而开，门洞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黑暗，墙壁上插着的油灯虽然小巧，却十足的亮堂。男人逆光站在门洞尽头，负手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人一马。

　　青辞走过他身旁，几乎没有正眼看向他。凌墨玉脸色一僵，一把抓住青辞的胳膊，道：“怎么？刚答应的就反悔？”

　　青辞拂开男人的手，冷笑道：“你先找个大夫来看看凌烨熙，若他没什么大碍，我自然说到做到，若是他有什么，这笔账迟早跟你算个清楚。”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在御花园将我撞下水的帐还没跟你算，你倒来跟我叫板？”

　　“三殿下客气了，您身份显赫，我怎么敢跟您叫板？”青辞眉眼轻挑，神态竟与凌烨熙有几分类似。凌墨玉心头一跳，强压下心里的火团，沉声道：“好，咱们这笔账，慢慢算。你先跟我来。”

　　“干什么？”青辞警惕地推开凌墨玉的手，怒道。

　　凌墨玉眯起眼，在凌烨熙和他身上打了个圈，笑道：“自然是救你这位朋友。”“朋友”二字咬得极重，特意要看青辞的表情。

　　后者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便随着凌墨玉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进一间大院。门口是一对石狮子，大张着嘴，冷眼看着这冰凉的长路。院子倒也别致，修剪得整齐的园林里每隔几步路便挂上一只红色的小灯笼，即使是夜晚也没觉得漆黑难行。

　　青辞踩着鹅卵石的小路，挺直了腰板，冷着脸一言不发。凌墨玉看着他的侧脸，倔强而又孤傲，冷漠地如同千年寒冰，只是笑笑，心里却愈发的恼怒，打定主意要让青辞乖乖的听话。他特意将凌烨熙扔到远远的屋子里，装模作样的派人请大夫过来，心里却暗自发笑：大半夜的哪有大夫愿意出门。

　　青辞淡漠地看着凌墨玉，显然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也不肯再走，只是坐在凌烨熙身边，拿出那支药瓶，拆了那胡乱的包扎，又将药涂在伤口上。他点着灯看着凌烨熙的脸庞，因为失血，男人英挺的面容有些苍白，下巴上也长出胡渣，在一身光鲜的凌墨玉身边，既邋遢又落魄。他冷冷地扫了凌墨玉一眼，也不理会，坐在书桌旁拿起纸笔皱眉沉思着，又提笔写了起来。

　　凌墨玉不屑地撇撇嘴，探头一看，竟是三七、地榆等中草药。他看不懂药方便又偏过头去看青辞——男人发丝散开，只用一根短绳随便地系着，大块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疤难看地横在额前——他略略皱眉，拿起干净的帕子便要去擦，青辞偏头，便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门外的丫鬟：“这些常见的药家里应该有备，先给他用上，等请了大夫再开些好的药方。”

　　虽是对丫鬟说的，但却紧紧地看着凌墨玉，见他一脸不悦的表情，又笑道：“该不会这么大的家，这点东西也找不出来？”

　　凌墨玉阴沉着脸，大手一挥，点点头，算是同意。

　　青辞自小身体不好，月氏王专门请了位中原的大夫为他调养身体，久而久之也懂些医理。只是他平时不用自己动手，这第一次开方子也不敢托大，只敢开了些止血的草药，用的还是最小的剂量，生怕会出什么差错。

　　又在床前坐了一会，青辞默默地看着凌烨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因为自己，那人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转而又想到，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被抓到那个地方。顿时百感交集，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药汁很快就端来，黑乎乎的一团，闻着味道便觉得格外苦涩。不知道是不是良药苦口，一碗黄汤灌下去，脸色虽然苍白，但不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青辞也略略放下心来。

　　凌墨玉兴趣缺缺地看着他们，不一会儿便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拖着青辞便往别的房间走。

　　“你干什么，放手！”青辞浑身一僵，拼命挣扎起来。

　　凌墨玉脸色一冷，十指用力捏紧了他的腕骨，竟捏出十道青紫的指痕。青辞挣脱不开，却也不愿跟那人白费口舌，抬起另一只手肘，狠狠地撞向凌墨玉的肚腹。

　　男人本就不耐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抬手挡住青辞的手肘，猛地反转竟将青辞的手腕折叠在背后，紧接着又抬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他一脚踩上青辞的胸口，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装什么正经人，跟二皇兄就可以，跟我就那么委屈？”

　　胸口本就受过伤，被凌墨玉踩上一脚，针刺般的疼痛一层层地穿透胸壁，青辞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声音被压制在嗓子里，弥漫着既腥甜又苦涩的味道。

　　凌墨玉冷冷一笑，伸手擦擦青辞额上的血痕，叹道：“我二皇兄那个人啊，放荡不羁，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当然，他是皇子，自然有他的资本。只是青辞殿下，你似乎押错宝了，要得到那三座城池，靠二皇兄，只怕要等到下辈子了。殿下大老远从月氏前来，空手回去总不太好，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跟着我，保证你……”

　　青辞轻咳着，吐出嗓子里的血，声音沙哑而又苍老：“原来三皇子殿下是这样招待远方来的客人么？”

　　凌墨玉撇撇嘴，松开了脚，就着月光眯起眼打量着青辞，又叹道：“好好的一张脸却摔破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绝色。明天该叫人送上好的紫玉膏才行。”

　　青辞心里一阵恶心，偏过头去，打定主意不想理凌墨玉。后者却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的贪婪，像是扑食的饿狼遇见了绵羊。

　　他抬手探向青辞的领口，外衫的腰封早被解下来替凌烨熙包扎了伤口，轻轻一扯，整件衣服便被拉扯了下来。青辞惊呼一声，紧紧抓着被扯开的衣服，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看着凌墨玉贪欲的眼神，知道这次逃不掉，不由有些心惊，咬咬唇道：“殿下总不至于这么性急……就算想露天席地，也该让青辞沐浴洗掉身上的污秽才是……”

　　“不需要。”凌墨玉狠狠地吐出三个字，翻身压在青辞身体上，抬手按住他的肩，保养得极其细腻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本王想你想了好久了……”说着覆上那双薄唇，辗转啃噬，眼神半是沉醉半是凶狠，“真香，可惜竟让皇兄先尝了。”

　　说着竟又抬手掐住青辞的下巴：“白白浪费了上等的媚药！”

　　青辞又慌又怒，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地上尖锐的石头硌得皮肤生疼，但却比不上凌墨玉带来的刺痛。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抠着地上的泥土，几乎听得到骨头清脆的声响。他急促地喘息着，轻声道：“什么媚药？”

　　凌墨玉一口咬上颈项上的脉搏，道：“自然是醉心和贪欢。”

　　贪欢。青辞心底一震，当下便明白过来，只觉无比讽刺。但眼下这个情况，他竟半点办法都没有。

　　空中传来冰冷的剑气声，伴随着冷冷的声音：“不想死的话就放开他！”

　　凌墨玉脸色一沉，抬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冷笑道：“二皇兄，又是你！”

　　凌烨熙手执长剑，逼近着凌墨玉的脖子，紧紧地盯着他的眼，勾起浅浅的微笑：“你还认我这个皇兄？”

　　凌墨玉僵着身体没有动作。

　　凌烨熙走进一步，锋利的剑尖划破他的脖子，沁出一圈血丝：“怎么，非要本王亲自处理你了吗？”

　　凌烨熙平日很少自称“本王”，话才出口，凌墨玉便知他真正动怒。惊吓之下欲望也软了几分，当下只想着保命要紧。便不敢再多说什么，爬起身来，捡起衣服，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凌烨熙和青辞，终于冷哼一声离开了。

　　深秋的风吹得人极冷，青辞松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只觉身心俱疲，忍不住一阵寒颤。早有旁人递来黑色的雀裘披风，凌烨熙理了下他的发，将披风裹在青辞身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默着看着他那张漠然的脸，轻叹着握起一缕发丝，却什么也没说。

　　青辞死死地抠住手心，直到感觉到痛才回过神来，轻声道：“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

　　“没事了。”凌烨熙环住青辞的肩，紧紧地握了握，像是将力气输进青辞体内一般，轻言道：“还好赶得及。”

　　青辞轻轻低下头靠在膝盖上，竟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凌烨熙确是疯了似的抱住青辞，下巴靠着他的肩，恨不得紧紧地咬上一口：“你是傻的吗，那个人说什么你都听！若不是林齐拼命叫醒我，你现在……”

　　青辞微微抬眼便看见站在假山后冲着他傻笑的林齐。

　　“原来这里竟是京兆尹府吗？我还当是他在宫外的别院呢。”

　　虽没有说出“他”指的是谁，但两人却立刻心领神会。凌烨熙一把拉起青辞，教披风又裹紧几层，叹道：“回房去吧。”

　　林齐拎着灯笼走出来，俊秀的眼细细打量着青辞，行礼道：“小人见过两位殿下。”

　　青辞怔了怔略略偏过头，不自觉松开了凌烨熙的手，思量着又淡淡道：“凌烨熙，你那个皇弟……”

　　“什么？”

　　“贪欢不是我下的……”青辞默默驻足，叹道，“我虽想要拿三座城池，却不会用此卑鄙手段。”

　　凌烨熙一怔，静静地看着他。

　　“我虽调查李延，只不过是知己知彼。只是那壶酒确是我吩咐人送去太子殿下处所，虽然贪欢不是我所下，但总归是因我而起，我……”

　　“对不起……”

　　话语却再也说不下去，凌烨熙抬手搂住青辞，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不能怪你。”

　　青辞苦笑着，盯着凌烨熙那双墨色的眼眸，终究只是轻叹一声俯首埋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