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曲漫湘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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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州之地从春秋时期以来便筑城，论规模与年代，算是个古城。
若木跟随琉璃几天路程下来早已是疲惫不堪，却不知师父为何如此赶路，使得她连欣赏游玩一下途经路过的景致都没有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邵州，琉璃却无心投宿的样子，一直带着若木在市街徘徊。
“师父……既然已经到了邵州，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看着自己和师父又走过一家客栈后，若木惨兮兮地询问着。赶路的这几天，师徒二人基本上都是露宿郊外，吃得连粗茶淡饭也算不上。好不容易到了大城，若木认为应该立刻找个地方休息外加填饱肚子，而不是这样跟着师父满街溜达……虽然她也很想逛一下繁华的街市，但是在这种状态下若木明显没有闲情逸致。
“若木可知住客栈是需要银子的？”琉璃依旧在四顾环视，没有答应反而回问一句。
“当然知道啦……”若木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出门在外肯定需要银子啊，以前自己和师父住在山上，除了山上所备的生活必需物品，其他需要什么东西都是若木照着书做的，自然用不到银子……
等等！若木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师父和她一直住在山上，没错。住在山上不需要银子，没错。当时不需要银子自然不用去赚银子，没错。而下山在江湖奔走需要银子，没错……最后，等于自己和师父目前身无分文，根本无法投宿！？若木一下子更是欲哭无泪，之前还期待舒服的床褥和美味的食物，如今看来完全没有着落。
再等等！之前在茶馆喝茶也要钱吧，那师父是怎么搞定的？若木又一次地陷入了遐想，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导致一头撞上了师父的后背。
“……”琉璃有些无奈地回过身，“徒儿莫不是又在走神？这着实是狠狠撞了为师一下。”
“唔……对不起嘛师父……可是我们没有钱啊，怎么办？”若木也有些吃痛地揉了揉脑袋，苦恼地说着。
“呵呵，无需担心，把为师之前交代的另一个包袱给我。”
若木把包袱递给琉璃，琉璃接过后便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店铺。这时若木才看见店铺旁边挂着一个大大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当”字。这是……
若木依旧满腹疑惑地跟着琉璃进去。
“店家，当货。”琉璃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到柜台上。
咦？那不是自己平时闲来无趣用木头刻的玩物吗？师父什么时候放到包袱里的？若木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师父认为这个东西能当钱……就算能，估计也只够买两个烧饼的啊！
本来睡眼惺忪的店家向旁边的伙计摆了摆手，示意伙计把要当的东西拿过来鉴定一下。当这只木刻品刚一入眼，店家就眼前一亮，左右仔细端详着这木刻的鹤的体态、神情，暗自惊叹这木刻技术的高超，能把鹤的形神表现得如此栩栩如生，却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哪位名家之作。考究一番之后，店家故意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此乃平平之作的表情：“10钱。”
“店家是否说笑了，技艺如何暂且不说，店家难道还看不出这所用之材的名贵。”
店家语塞。不错，他是看出这所用之材乃是稀有的一种木材——文梓。本以为能蒙混过去，却不料来当货的人也是个行家。店家也算爽快，并不多想讨些便宜，说道：“你想如何？”
“10两。”琉璃不慌不忙地报出价格。
店家蓦地站起，对于这个价钱实在不敢恭维。这与他开的价钱，相当整整翻了千倍！
“店家若是不愿，我们换一家当铺便可。”
听到琉璃这么一说，伙计也正打算将这个喊价夸张的木刻品还给他，却不料手还没碰到那只鹤的时候就被店家给拦了下来。
“好。就给你10两。”
若木目瞪口呆地被琉璃领出了当铺，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刚才师父接下银子的坦然劲儿，问道：“师父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掌柜愿意出10两？就算是1两银子也够我们在这里住上好长时间了，万一他一生气不给当了怎么办……”
“为师相信若木的手艺。”
若木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也语塞。
走了几步，琉璃没有听到后面跟随的脚步声，暗叹若木肯定又是走神了，放慢脚步催促着：“徒儿，发什么呆呢？我们速找一个客栈投宿，晚上还有事情要办。”
若木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上跟了上去。
酉时。悦来客栈。二层丁字房。
“速速换上，带着它，为师在客栈门口等你。”琉璃将一套衣服放在桌上，指了指倚在一旁的木盒，然后掩门离开。
若木不解地举起衣服一看，竟然是师父以前穿过的男装！不过明显有的地方被修补过，使得在若木换上的时候正好合身。换好衣服后，若木便立刻背着琴盒奔下客栈，正要兴致冲冲地询问师父自己穿男装如何的时候，却被琉璃一声不吭地拽住往城西走去。
大城到了夜晚时分，每条街几乎都是十分热闹的。而他们走的这条街更是格外的人来人往，不过更确切的说，是大家基本都往一个方向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若木被拽得一脸的莫名其妙。走了一段路，周围人依旧很多，若木又背着个大木盒，难免不小心地撞来撞去。
没想到琉璃没回话，旁边的人倒是搭了腔。“这位小哥还用问啊，往这个方向走，那肯定是去群芳苑啊！”
群、芳、苑——！？
根据若木多年研读书目的经验，名叫“群芳苑”的地方……怎么听都觉得是个柳巷之地啊！
“那个……师父。”
“怎么？”
“我们……真的是要去群芳苑？”
“正是。”
咳咳。师父倒是显得很淡定。若木暗自捏了把汗。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之声，若木估摸着他们应该快到城中最大的青楼——群芳苑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富丽堂皇的阁楼便映入眼帘，只是不见书中那些到处揽客的老鸨吆喝，也许是来群芳苑的人数之多也实在是不需要如此。今天莫不是有什么节日？虽说若木猜测师父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过还是想不通师父带自己到青楼看什么热闹，而且还要她背着个碍事的琴盒。
“师父，要不我们换天再来吧……这根本挤进不去啊。”若木有些痛苦地挤到琉璃身边。
“徒儿，为师何时说要进群芳苑？”拥挤之下，依旧能听到白袍下传来琉璃的轻笑声，“莫不成徒儿好奇。”
“师，父！”若木不满地嚷嚷，然后又小声嘀咕，“我是女子，好奇这干什么。”
“呵呵，徒儿男装的样子很英气，说不定还能迷倒今晚的主角。”琉璃依旧轻松地调侃着若木，没有师父的严肃样。见若木又开始碎碎念，琉璃微笑着转了话锋：“不用进去，我们在外面等着即可。”
虽是如此，琉璃和若木也只是夹在人群中而已，能看清的也不过是群芳苑的大招牌，前面的情况究竟如何根本无从知晓。
戌时已过。周围人开始躁动不安。不时有人开始嚷嚷。
“今天出场的可是我们湘江一带最有名儿的楚湘湘！”
“哎呀，废话！来这儿的谁不知道！每年的今天群芳苑头牌楚湘湘要搞‘以琴许君’，遇到赢她之人就把自己给嫁出去！老子今儿个就来试试的！”
“就你？哈哈，省省吧。人家楚湘湘的琴艺可是了得。你以为‘以琴许君’是动动嘴皮子？”
“就算赢不了又如何！能一睹湘湘姑娘芳容，听她抚琴一曲，歌舞十步也算是不枉此生！”
“要我说了得的还是湘湘姑娘的魄力！近来江湖不安宁，湘湘姑娘还依旧按惯例行事，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对！湘湘姑娘快出来吧！”“湘湘姑娘！”“湘湘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啊！”
“哼，一群地痞之徒。”喧闹之中，若木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男子来了这么一句，不免注意。但那男子明显有压低声音在与旁人说些什么，“公子，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先行离开，然后……”
若木听不到后面的话，好奇到有些焦急，艰难地转过头，却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搜索无果后，若木只得回过身来，发现前面的看客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使得围在外面的人也不再作声。
之后，前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欢迎各位光临我群芳苑！”
“在下媚姨，负责主持今天‘以琴许君’的盛会。此盛会一年一办，想必在场的各位已经熟知我们湘湘姑娘定下的规矩！在此媚姨就不多作赘述，下面有请群芳苑的头牌——楚湘湘！”
周围并没有再起喧哗，依旧是很静。
紧接着，一曲清丽的琴音直破云霄。而若木惊觉自己仿若被一股力道横穿了心房。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若木忽感浑身战栗，险些没有站住。还好琉璃即时扶住了她。
“湘湘姑娘的曲子果真是牵魂于心，瞧把徒儿的魂勾的。”扶好若木，琉璃不忘在她耳畔调侃一番。顾不上与师父争论，若木只是继续听着这曲子，虽不懂音律，却也能感受到这个湘湘姑娘的琴技造诣。怪不得连连几年都没有人可以胜得了她。
是的，若木常年住在山上，未曾闻过什么音律，即便是翻书查阅也不及亲耳听闻来得真切。怪只怪在，若木既然不曾听闻过，却觉得这湘湘姑娘所奏的曲调格外熟悉。
悠悠琴声，弥留天际。牵魂于心，不绝于耳。
若木蓦地想到书上写太子长琴的一句话。牵魂于心……师父难道也看过这本书？
无不以外的，若木又钻进了自己遐想的空间里想个没完，完全没有意识到琴声已经停了。而周围的人竟也慢慢的散开，使得若木和琉璃周围空出了好些个地方。
“不知这位公子身后背的是何物？”
终于，一个女声打断了若木的想入非非。若木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原本拥挤的地方，竟然只剩自己和师父，其他人都站在几丈远以外的地方关注着这里。
见引起面前人的注意却没有得到回应，那女子微微施礼，说道：“湘湘这厢有礼了。公子能否告诉湘湘身后背的是何物呢？”
若木大惊，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便是众人口中赞赏的楚湘湘楚姑娘。楚湘湘头上两侧各是一高一低的花苞发髻，其余的乌发被轻轻束起，散落至肩。几根簪子似是随意插在发髻内却显得格外柔美。额上玉刻的发箍也是装饰得十分精致，华美之余也不落俗套。发箍边缘却垂下了一层面纱，挡住了楚湘湘真实的相貌。虽是若隐若现，却也能感觉出楚湘湘算得上出水芙蓉般的娇女了。
面对楚湘湘的再次发问，若木有些紧张地回答，“是……是琴。”
“果然如此。”楚湘湘听后便扶手微微一笑，温温若若地说着，“公子也是来切磋琴艺的吗，不妨先弹上一曲如何？”
哎！？若木一脸错愕，没想到楚湘湘竟然主动邀请自己抚琴一曲，问题是她根本不会弹琴啊，何况这把琴……
“让湘湘姑娘失望了。”思量之后，若木立刻想起书中翩翩公子的形容，照猫画虎地还作了一个揖，装出一副“我是君子，我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们并不是来参赛的，何况这琴也无法弹奏。”
“无法弹奏？”楚湘湘似乎很好奇，更是走近了若木，双手轻轻抚摸着琴盒询问，“却是为何？”
“因为此琴尚未按弦。确切的说，是无法按弦。”若木有些无奈地解释着。说是无法按弦，并非胡说。自从下山之后，经历过茶馆一遭，虽说当时小百灵没给出最适合的建议，不过从小二那里打探出一些，途经可能遇到的造琴之人，不过这些人都无法将琴装上弦，的确是奇怪得很。说来无弦之琴，本是废木一块，无奈师父还一直不让丢掉，所以只好这么背着。好在若木背着也没觉得有多沉，所以也算不上什么累赘。
“不能按弦？明明是无弦之琴，公子却还一直背着……湘湘知道了。”卸下好奇之色，楚湘湘更是一脸温柔地望进若木的眸子，“公子是惜琴之人。”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木被楚湘湘的眼神看得直冒冷汗。而白袍下的琉璃一直笑而不语，周围也是一片寂静。此时，琉璃一开口却惊倒众人：“楚姑娘，是否已经决定就是此人了。”
哎——！？怎么可能？这连琴艺都没有比怎么就定了？
众人觉得此事十分荒谬。
“这位是……”楚湘湘略带疑惑地问着若木。
“他是我的师父。”
“原来这位公子是您的徒弟。”说着，楚湘湘便冲着琉璃略施礼数。
“楚姑娘，此地嘈杂，不适长谈。”琉璃提点道。
“是湘湘怠慢了，这就请人带两位到群芳苑最好的隔间。”楚湘湘欠身后转回，长袖依依地踱步进了群芳苑，微微侧脸似是有些害羞，“灵儿，告诉媚姨人选已定，下面的事情就麻烦她了。”
“灵儿明白，请二位公子随我来。”
若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这短短的几百丈路的。也不知道那个媚姨最后怎么处理外面那群不满的看客。只知道今天晚上，一切都不太寻常。
进了群芳苑后，被那个叫灵儿的侍女左拐右转地带到三层的一个房间。此时，楚湘湘已经在隔间等候，侍女都尽数退下后，楚湘湘突然下跪施礼，言道：
“湘灵见过长琴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曲漫湘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