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镜像》周身泥泞

44、爱杀

　　“斯洛，我爱你。”山姆像是不确定似地抱住斯洛的腰，胸口泛着冰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男人扯了扯嘴角，幽蓝色的瞳孔中泛起点点光点，看起来是那样温柔，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真得很高兴。”
　　山姆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主角发出的绝望的凄凉的吼声，他心里针扎似地痛。

　　“啊——”耳边传来那人断断续续的恸哭声，他忍不住移动脚步。
　　斯洛紧紧抓住山姆的肩膀，却又马上放松下来，笑着温柔道，“你去哪儿呢？”
　　你去哪儿呢？去哪儿呢？是啊，自己要去哪里呢？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他会伤心会后悔的。
　　“我……”
　　斯洛摇摇头，投进他怀里，手抚上山姆的胸口，让自己的脸贴向他的胸口，不让山姆看到自己眼里的悲哀和嘲讽，“你忘了吗？你杀了他的父母，杀了他的妹妹，毁了他的生活，他现在不知道是你做的，如果知道了，你认为他还会那样平和吗？而且现在你父亲他们在做实验，你去打扰了他们，毁了他们的心血，那样你以前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山姆怔了怔神，下意识拥紧怀里的斯洛，眼里透着无神的光，低沉地声音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我，我不知道，我心里好难过，他是谁？我又为什么会杀他的家人呢？他和父亲的实验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想逃，想带着他逃。”后面的话实在太轻，甚至连靠得那么近的斯洛也听不清。

　　“骗我！！！”约翰嘶哑着嗓子喊着，他拼命摇头，想要把被塞入脑海里的记忆晃掉，嘴里呐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眼睛、耳朵、鼻子、嘴里甚至渗出了血丝，血和泪融合在一起，画出凄美的线条。“啊，啊，呜啊，呜啊……”他像野兽般吼叫，青筋崩开，像是无法接受这巨大的改变。身体不可以，连心也无法承受。
　　杰拉尔拉开在实验台的已陷入疯魔的迈克尔，停住他手上的仪器，“你疯了，你想悔了他。”
　　“呵~”通红着血眼的迈克尔诡异地笑了声，没有看实验台上痛苦的约翰，他闭了闭眼，恢复成了棕眸，“不会的，他的身体，你我都清楚。”是的，除了他们几个和斯洛，谁也不知道，约翰其实有强悍的躯体。当年，吸血鬼实验体——马隆夫妇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被送进了普通家庭，那就是约翰。另一个则养在基地，却克制不住兽性杀了父母的斯洛。
　　杰拉尔没有理他，而是冷冷道，“躯体的强悍并不代表内心的强大，你忘了我们实验的根本是什么吗？”
　　艾梅没有看像是陷入争吵的他们，她现在变成了布偶娃娃，机械地记录着实验数据。她偶尔会抬起头，看着污浊的窗外，她笑了笑，他们是一群麻木的生灵，站在荒凉的大地上，感受徒劳的刺激和惊恐，她想，上帝仍然醒着，他注视着我们。
　　倾尽所有，只为爱你。“呵~像个傻瓜。”艾梅冰冷地看着陷入噩梦的约翰，为那可笑的爱情发出嘲讽。
　　迈克尔走来，接过艾梅飘在空中的身体——布娃娃的身体。右手轻轻抚摸头发，无机制的表情透出孩子气的笑容，“艾梅，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身体找回来的。”杰拉尔倒是勾起嘴唇，“实验进行到哪里了？”
　　“身体里沉睡的因子已经逐渐复活，灵魂炼化阵已经成功一半，这两个月就是关键。”里恩·费罗从一角站起身，明明是老化到萎缩的身体，现在却散发生的气息，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活着了，他一直都在死亡，现在却活过来了，只因为海薇儿。无论是爱还是恨，海薇儿已经是支撑他活着或死亡的唯一借口。

　　然后呢？
　　里德尔这样问。
　　然后，没有然后了。
　　老约翰这样回答。
　　还能怎样呢？

　　实验成功了，也可以说是失败了。
　　‘亚伯拉罕·阿·克拉拉的上帝’的咒语，爱的咒语，山姆受斯洛和父亲的期待，每天陪着约翰，给他所要的爱，给他所要的注视，给他所要的一切，欺骗着约翰，为山姆付出。每天的抽血、注射、炼阵，如果没有山姆的话，约翰可能早已疯了，或者他已经疯了，却还在正常地活着。
　　但是谁也没想到，仅仅两个月，本已将过去全部忘记的、将那段感情忘记的山姆却，再一次爱上了约翰。他抱他、亲他、鼓励他的时候，也受着内心的谴责和悔恨，每当他在前一天决定不可以再见约翰的时候，第二天却总准时地出现在他面前。除了知道真相的艾梅和杰拉尔。
　　“我们在毁了他们。”杰拉尔呆呆地看着互相偎依，转而相视微笑的两人。心里微痛，他想起可以为了救他失去右手，却死也不接受他的感情的罗罗亚。
　　“只有这样，实验成功的概率会变大。怎么，你后悔了？”艾梅冷笑。
　　“……”杰拉尔没有回答，因为不会有答案，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回头了。
　　“你的女儿呢？”杰拉尔问。
　　艾梅冷撇向他，声音有些尖刻，“你管得太多了！”

　　艾梅飘向自己所在的房子，她站在门口，愣愣地发呆。她仿佛可以看见关在笼子的女儿嘶吼的模样，又看见女儿一动不动毫无生命迹象而沉睡几十年的尸体。她呆呆地飘在门口，有些不敢进去。她没有流泪，因为布娃娃不会流泪，她想，她的罪。迈克尔打开房门，虽然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却笑了笑，“艾梅。”对着她，他的声音永远这样满含爱意。

　　后来呢？
　　已经无法回头了，山姆不知道实验后约翰会怎么样，他直觉不会很好，他想带着他逃，逃得远远的。

　　还是被抓住了，他们怎么可能逃得掉，整个村子都在监视着他们，唯恐他们逃了去，那他们怎么办？而他们逃走的时间恰恰是实验的最后几天。
　　强制性地割开两人的血管，又粗粗包扎，将山姆和他关在布满魔法阵与炼金术阵的铁笼里。已经打开从小被封印的吸血鬼特性的山姆和约翰在逃走的那一刻被杰拉尔和罗罗亚打伤，失去了很多血。一连几天，他们又什么都没吃。但是理智尚存，他们不想伤害对方。
　　里恩·费罗头痛极了，他没有想到肖恩克，就是山姆竟再一次爱上了约翰。
　　这一次，斯洛找到了里恩·费罗。

　　“山姆早就已经死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肖恩克·里恩。”
　　“你不是那么蠢吧。除了样貌，你难道没发现肖恩克和你的山姆差别有多么大吗？”
　　“肖恩克，性格分裂，你背叛了你的山姆，他为了你，为了你活着，被肖恩克抹杀了哦。”
　　“肖恩克，呵~他杀了你的父母，杀了你的妹妹，杀了你的爱人，毁了你的生活，你竟然爱上了他，还是你根本就不爱你的山姆呢？”
　　斯洛冷酷地道出一个个事实，看着铁笼的两人痛苦的脸，他仿佛觉得内心的苦痛又深了，他有些疑惑，但仍缓缓道出最让约翰悲哀的话，“你的爱，实在太廉价了。”
　　“不——不要说了，呜啊，不要说了……”约翰拼命地捂住耳朵，幻觉，又是幻觉，不要相信，他对自己说，可是他却实实在在地明白，这次不一样，不是幻觉。
　　肖恩克狰狞着脸扑到斯洛的面前抓向斯洛，因为铁笼的包围，他伸着手却没有碰到那人的衣角，他甚至还张着不能置信的脸，问他，无声地问为什么。
　　斯洛抓住肖恩克的手，折向他的背后，看他忍痛的脸，贴近轻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要太接近他，你会后悔的。”最后，他摸了摸他睁大的眼，“谢谢你说过你爱我，可惜，那段时光就像是偷来的，我其实很讨厌，很讨厌啊。”

　　约翰动摇了，被内心的恶魔侵占了心灵。爱与恨交织在一起，他们死死纠缠一起。
　　铁笼里不时发出嘶吼声，两个怪物不停地斗殴，奄奄一息。肖恩克已经失去了理智，被爱人的恨刺穿了心脏，他想要挖出他的心脏看看，看他是否还在为自己跳动，若是没有，就吃掉吧。
　　被动发起的‘亚伯拉罕·阿·克拉拉的上帝’的咒语，一切关键就在最后一刻。他们互相咬上了对方的脖颈，约翰在对方的尖牙刺进脖颈里，锋利的爪子刺向左边的胸膛时，停下了动作。肖恩克眼里的红光减弱又放大，眼里的悲哀更大了，他的动作顿了顿，却继续饮着爱人的血液。他能感觉到爱人的一切都会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满足极了。头发疯狂地生长，皮肤越来越苍白，透着青筋，指甲变得尖利，肌肉鼓动，崩坏了衣服。
　　渴，好渴，好渴，好渴啊。
　　站在笼外的所有人，看着笼子里肆无忌惮喝着血的怪物，他，不已经是‘它’不断发出冷冽的气势，他们手心冒出汗，心却在发冷。里恩·费罗却张大嘴大笑，然后胸口冒出的一只手却让他的表情永远停在了那一瞬间，他愣了愣，却笑得更大声了，然后戛然而止。
　　肖恩克·费罗吸光了村子里所有人或者说是怪物的血，艾梅冷冷地看着怪物肖恩克吸食迈克尔的血液，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眼里却满是歉意看着床边的布娃娃。看见布娃娃被怪物撕成碎片，他却高兴地笑出了声。
　　罗罗亚自杀在自己的房里，杰拉尔自杀在自己的房里，两人生不靠近，死不相守。

　　但是它却还是很渴，怎么办？怎么办？它要他，要找到那个人，他的血，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它还没吃完呢。它回到铁笼那里，可是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怪物砸了铁笼，满眼的愤怒让它发不出声，只能低低地吼叫。大火却着起来了，火势蔓延很快，将整个村子围在了一起，通红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到处都是惨叫声。怪物想要逃跑，它更想要找回自己的猎物，它记得他的味道，想要循着气味找到他。
　　然后斯洛抱住了怪物，用铁链将两个捆在一起，“我们死在一起吧。”斯洛笑着这样说。

　　约翰捂着胸口，拼命地往远处逃，他一次头也没有回，他怕他一旦回头，会跑回去，会接受那个山姆——肖恩克。他的身体逐渐变苍老，脊柱变弯，头发渐渐过渡到灰白，死亡的颜色，皮肤变皱，他已经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然后他停下了脚步，他跑了几天几夜，他已经太累了，在走进树林里的时候，他看到两个少年，仿佛看到自己和山姆的少年，他突然想，想让他们听听他的故事，他已经快死了，他不想再孤独一个人。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其实你在等他，不是吗？”里德尔一针见血，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感情，不屑于约翰为了所谓的爱情那自投罗网的模样，但里德尔从小善于揣摩人心，他能看出这个人的不舍与牵挂。这让他疑惑，两个人明明都背叛过对方，为什么还这样在意。
　　“也许吧。”约翰疲惫地阖上眼。
　　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二三十岁，虽然被实验夺取了青春和大半生命，但他的眼神却实实在在透出了苍白、苍老，这样的经历究竟有多伤神才会让这个人如此……或许是哀默大于心死，斯内普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陪您，陪您等到他来为止。”斯内普摸了摸纳吉尼睡觉的脑袋。
　　老约翰笑了笑，睡了过去。

　　斯内普和里德尔陪了他一夜，第二天一早老约翰已经没有了呼吸。
　　斯内普有些呆愣，但还是在里德尔的帮助下埋葬了老人。
　　其实里德尔并不是好心，但他想什么，斯内普不会问，也不想知道。
　　然后他们回去了，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还需要一段路程回去，学校又要开学了。

　　是夜，一孑快速的残影掠过黑夜。
　　是泥土的挖掘声。
　　月光直直射进，
　　一个强健却带着残忍笑意的诡异男子匍匐在地，
　　血红色的眼里溢满水色，
　　他徒手在凸起的土地里挖着什么。

　　“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