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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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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的实验室,阳光斜斜地切过操作台,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斑。沈卿安正用移液枪往离心管里加试剂,指尖的力度控制得格外稳,可耳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谢砚辞刚从身后贴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扫过颈侧,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热气。
“临界电流密度测出来了?”谢砚辞的声音蹭着他的耳廓,指尖轻轻搭在他握枪的手上,帮他微调了角度,“偏了0.2微安。”
沈卿安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试剂在管壁上留下细小的液痕。“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点闷,目光落在操作台角落那袋蔓越莓饼干上——是谢母早上送来的,包装纸上印着两只挨在一起的小熊,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姿势。
昨天傍晚在公交站,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看了很久,直到孩子问“妈妈他们为什么牵手呀”,女人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拉着人快步走开,背影里的嫌恶像根刺,扎得沈卿安一夜没睡好。
“又在想乱七八糟的?”谢砚辞捏了捏他的耳垂,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草莓味的,跟阿姨烤的饼干一个味。”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沈卿安却还是忍不住往门口瞥了一眼。实验室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能看见走廊里来往的人影。他总觉得那些脚步声都带着窥探的意味,连窗外的麻雀叫都像是在议论。
“咔哒”一声,谢砚辞伸手带上门,把所有嘈杂都挡在了外面。“现在没人了。”他转过沈卿安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去——昨晚他趴在桌边改数据,沈卿安半夜惊醒时,看见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出神,标题旁印着两个并排的名字,是谢母说的那对博士伴侣。
“他们当年在实验室被系主任撞见时,比我们狼狈多了。”谢砚辞突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沈卿安的眉骨,“据说两个人正争着看显微镜,头撞在一起,眼镜都碎了。”
沈卿安愣住了:“那后来呢?”
“后来?”谢砚辞笑了,从抽屉里翻出本期刊,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后来他们带着碎镜片里看到的新发现,拿了那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奖。”
期刊的封面上,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并肩站在领奖台上,笑容亮得晃眼。沈卿安的指尖抚过照片上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谢母今早说的话:“真正的研究,从来不怕见光,感情也一样。”
“对了,”谢砚辞像是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饭盒,“阿姨让我带给你的,她熬了莲子羹,说你最近睡得少,安神。”
饭盒打开的瞬间,清甜的香气漫开来。沈卿安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莲子的软糯混着冰糖的甜,熨帖得心里那些发紧的褶皱都舒展开了。他突然注意到饭盒边缘贴着张便签,是谢母清秀的字迹:“卿安,别总憋着,不舒服就跟砚辞说,跟阿姨说也没关系。”
眼眶猛地一热,沈卿安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看离心管里的沉淀,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谢砚辞没说话,只是伸手替他擦掉眼角的湿痕,指尖的温度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其实……”沈卿安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昨天看到阿姨给你发的消息了,她说‘别让卿安觉得孤单’。”
谢砚辞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低笑出声:“她就是操心太多。”可他的指尖却收紧了些,把沈卿安往怀里带了带,“不过她说得对,你不能孤单。”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卿安埋在谢砚辞的颈窝,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曾让他恐惧的目光,好像也没那么锋利了。
至少在这里,在这个弥漫着试剂味和甜香的实验室里,有个人会帮他挡住刺眼的窥探,有位长辈会记得他爱吃的口味,有份感情能在离心管的旋转里、在超导曲线的波动里,找到安稳的角落。
“临界温度该复测了。”沈卿安突然抬起头,眼里的水汽还没干,却亮得惊人,“这次我来调制冷机。”
谢砚辞看着他重新握住移液枪的手,指尖稳得像定了型,突然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偷尝了口莲子羹,眼底的笑意漫出来:“好,我给你读数据。”制冷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温度一点点往下调。沈卿安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觉得,他们此刻做的不只是实验——更像是在世俗的低温环境里,测试着彼此感情的临界值。或许会遇到超导态般的阻碍,或许会有电阻突增的波折,但只要温度足够恒定,只要握着彼此的手足够稳,总能找到那条属于他们的,零电阻的通路。
走廊里传来打扫卫生的声音,沈卿安下意识绷紧了肩,却被谢砚辞轻轻按住。“别怕。”对方的声音混着仪器的嗡鸣,清晰地传进耳朵,“门是关着的,阳光也进来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那袋蔓越莓饼干上,包装袋上的小熊在光里笑得格外甜。沈卿安突然弯了弯嘴角,拿起一支笔,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下今天的第一行字:
“实验者:谢砚辞,沈卿安。天气:晴。状态:稳定。”
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星号,像极了谢砚辞别在他校服上的那枚银星,在光里闪着,亮得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