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回响》斯文人不正经

13、审判

　　苏明哲的设计事务所位于一栋现代化写字楼的顶层，透过整面的玻璃幕墙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当陈默和林薇带着专案组成员走出电梯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反常的黑暗与寂静。

　　“电源被切断了，”先到达的派出所民警报告道，“我们检查了电箱，似乎是被人为关闭的。”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苏明哲知道他们会来，提前做了准备。

　　“分组搜查，两人一组，保持通讯畅通。”陈默下令，同时拔出手枪，“注意安全，目标可能仍在楼内。”

　　探照灯的光束在黑暗中划破沉寂，照亮了设计事务所内部的景象：整齐的工作台，墙上挂着的建筑草图，模型展示区里精致的建筑模型。一切井井有条，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然而，在会议室的白板上，一行用红色记号笔写下的大字赫然在目：

　　“回声终将响起——期待与您的最终对话，陈默侦探。”

　　林薇倒吸一口冷气：“他在等你。”

　　陈默凝视着那行字，表情凝重。他通过无线电通知所有小组：“目标可能在等我单独会面。各小组继续搜查，但暂时不要进入会议室区域。”

　　他转向林薇：“你带人在外接应，我进去。”

　　“太危险了，”林薇反对，“他知道我们来了，这明显是个陷阱。”

　　“也许，”陈默平静地说，“但这是结束游戏的唯一方式。”

　　深吸一口气，陈默推开会议室的门。房间中央，苏明哲正坐在长桌尽头，姿态从容得像是在等待一场商业会谈。桌上放着两个玻璃杯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陈默侦探，很高兴您能来。”苏明哲的声音在黑暗中平静地回荡，“请坐。我想我们有很多需要讨论的事情。”

　　陈默谨慎地坐下，手枪放在桌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游戏结束了，苏明哲。我们知道了一切。”

　　苏明哲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悲凉和嘲讽：“真的吗？你知道为什么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吗？你知道为什么是三十七支蜡烛？你知道为什么蓝色矢车菊必须是‘Blue Diadem’品种？”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推理：“让我们从头开始，苏先生。十年前，你的妹妹苏晓雯因李静姝的抄袭指控而自杀。你从未接受这个结果，开始计划复仇。”

　　苏明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你等待了十年，”陈默继续，“在这期间，你接近李静姝，成为她的合作设计师，甚至与她共同开发‘蓝鸟计划’——一个基于你妹妹艺术理念的项目。你一方面获取她的信任，一方面收集她的信息，等待最佳时机。”

　　苏明哲轻轻点头，示意陈默继续。

　　“案发当晚，你通过只有你知道的维护通道进入铂悦府，避开所有监控。你给李静姝下了自制毒剂，可能混在她常喝的茶水中。待她失去行动能力后，你用黄铜雕塑给了她最后一击，确保死亡。”

　　陈默仔细观察着苏明哲的反应，但对方依然平静如水。

　　“然后你开始了现场布置。”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而坚定，“你点燃三十七支蜡烛——我们查过了，那是苏晓雯去世时的年龄。你设置播放巴赫的音乐——那是她最喜欢的作曲家，也是当年展览中李静姝使用的曲目。”

　　苏明哲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你撒下蓝色花瓣——不仅是你自己栽培的品种，更是对你妹妹作品《蓝鸟》的致敬。”陈默步步紧逼，“最后，你带走了黄铜雕塑——不仅是凶器，更是象征着李静姝当年对你妹妹的‘审判’。”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依稀可闻。

　　“很精彩的推理，侦探。”苏明哲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不安，“但你漏掉了一个关键点：为什么我要等待十年？为什么是现在？”

　　陈默直视他的眼睛：“因为‘蓝鸟计划’即将成功，李静姝却试图将你排除在外，独自占有研究成果。这不仅仅是为妹妹复仇，也是为了你自己——你要夺回本该属于苏晓雯的一切。”

　　苏明哲突然笑了，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接近了，但还不是全部真相。”

　　他向前倾身，目光锐利：“你知道我妹妹自杀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谁的吗？是打给李静姝，乞求她撤回指控，承认诬陷。你知道李静姝怎么回答的吗？”

　　陈默沉默地等待下文。

　　“她说：‘有些回声永远不会消失，苏晓雯。你的抄袭将永远跟随着你，就像你自己的回声一样。’”苏明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周后，我妹妹跳楼自杀，手中紧紧攥着一朵蓝色矢车菊——她作品《蓝鸟》的象征。”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这一刻，他终于完全理解了苏明哲行动背后的全部含义。

　　“所以你用完全相同的方式回应了她，”陈默低声道，“让她的死亡成为最终的回声。”

　　苏明哲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消失，恢复了之前的冷静：“艺术永远不会沉默，陈默侦探。我只是完成了妹妹未能完成的作品。”

　　就在这时，陈默注意到了苏明哲手腕上的一个细节——一个精致的银色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微小的蓝色矢车菊吊坠。在之前的问询中，他从未见过这个饰品。

　　“那个手链，”陈默突然改变话题，“是苏晓雯的吗？”

　　苏明哲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链，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是的。她去世时戴着的唯一首饰。”

　　陈默抓住这个机会：“所以你把它带到了现场，是不是？在布置那个仪式般的场景时，你戴着妹妹的手链，感觉她与你同在。”

　　苏明哲没有否认，这意味着默认。

　　陈默继续施压：“但在过程中，手链上的小吊坠脱落了，是不是？就在李静姝的沙发角落，我们找到了一点微小的金属碎屑，与这个吊坠材质完全一致。”

　　这其实是个 bluff（虚张声势）——技术科确实找到了金属碎屑，但尚未完成成分分析。陈默赌的是苏明哲的反应。

　　苏明哲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下意识地检查手链上的吊坠，确认它们都完好无损。

　　这个动作完全暴露了他——如果他真的没有遗失任何吊坠，他应该直接否认，而不是下意识地检查。

　　“看来我记错了，”陈默平静地说，“吊坠没有脱落。但你的反应告诉我，你确实戴着这条手链到了现场。”

　　苏明哲意识到自己中了语言陷阱，表情顿时阴沉下来：“很聪明，侦探。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陈默乘胜追击：“为什么要发送那些匿名信息？为什么引导调查方向？”

　　苏明哲的笑容变得苦涩：“因为复仇若无人欣赏，就失去了意义。我需要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来理解这场艺术的完美。你，陈默侦探，就是那个我选择的观众。”

　　突然，苏明哲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你知道这栋大楼的设计有一个特殊之处吗？我亲自设计的应急系统，可以在必要时封闭整个楼层。”

　　警报声骤然响起，金属安全门开始从天花板降落。

　　“不要动！”陈默举枪瞄准，“结束吧，苏明哲。”

　　苏明哲却异常平静：“哦，但这场表演还需要一个最终幕，侦探。一个配得上这十年等待的结局。”

　　就在安全门即将完全关闭的瞬间，苏明哲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另一个按钮。会议室的一面墙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装满监控设备的隔间——以及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的张涛。

　　陈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苏明哲的计划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游戏的最后一步，”苏明哲的声音在警报声中依然清晰，“找出真相的全部，侦探。否则，不止一个人要为过去付出代价。”

　　安全门轰然关闭，将陈默、苏明哲和张涛封锁在会议室内。外面的警察开始试图撬门，但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

　　陈默意识到，这场审判远未结束。而他正身处苏明哲设计的最终舞台中央。